「辛苦了。」
「這麼早,步先生?」
「早上空氣好。」
「是啊!」
走著走著,他遠遠瞧見河邊早已有人靜靜地在那兒凝思。
「波特。」
「步。」
兩個連襟互道早安,然後波特繼續注視著河面,一邊抽煙,一邊掏出煙來給步
維竹。
「抽嗎?」
「謝謝。」
步維竹抽出一支,波特順手替他點燃了,於是兩人默默地抽了好一會兒。
「步。」
「什麼?」
「你知道我結婚三個月後就後悔了嗎?」
「知道。」
波特苦笑。「老實說,當時如果不是漫依和我同時結婚,我想我會在丹翠生下孩子之後就放棄繼承權逼她和我離婚,然後再和漫依結婚。」
步維竹抽了口煙,徐徐吐出。「她是為了賭一口氣。」
「我知道,真不知道你是從哪裡迸出來的?可是……」波特扔掉煙屁股,再點燃另一根。「一年後,我曾經要求她和你離婚再和我結婚,她卻不肯,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你應該先離婚再要求她。」步維竹平靜地說。
「是嗎?」波特想了想,旋即懊惱地喟歎一聲。「沒錯,我應該先離婚再要求她。」
「不過現在太遲了。」
「我知道,她已經愛上你了,我看得出來,」波特悵然道。「而且比當年愛我更愛你。」
她根本沒愛過你!
步維竹想這麼告訴他,但忍住了。「你瞎了眼。」
波特再次泛出苦笑。「的確。」
「她個性是衝動了一點,也豪爽了一點,但還是個好女人、好妻子、好母親。」步維竹認真地說,順手扔掉煙屁股,踩熄。
「所以……」波特又遞給他另一根煙並點燃。「你也愛她?」
「當然。」
「可是她不知道?」
步維竹熟練地吐出一個煙圈。「那個女人,她老是拚命的告訴我她愛我,期待我能回她一句,但我偏不說,所以她只好繼續拚命告訴我她愛我,繼續期待我能回她一句。」
波特失笑。「你真詐!」
「可是……」步維竹唇畔勾起一抹笑。「那時候的她是最可愛的,很不甘心,又無可奈何,明明一肚子火,卻冒不出來,最後只好丟下一句:『算了,這回饒了你!』作場面交代,等下一回她心血來潮時,一切又從頭來一次。」
「但她應該知道你是愛她的不是嗎?」
「她想聽我說出來。」
波特靜默好半晌。
「真羨慕你,我和丹翠的婚姻從頭開始就是個錯誤,包括蜜月在內,我們之間從不曾有過如此有趣的時光,我……我真不懂,當時我怎麼會認為溫柔體貼的女人比較適合我呢?」
「是……岳母替你洗腦的吧?」步維竹慢吞吞地說出他的猜測。「不過話又說回來,其實漫依也是很溫柔體貼的,只是你要從另一個角度去感受,不要計較表面上的假象……」
他舉起煙來吸了兩口。
「當我們彼此發現對方的真面目之後,我們就不再在彼此面前作戲,可是除了她變得很活潑之外,我並不覺得她的溫柔體貼消失了,她仍然是原來那個好妻子、好母親,而她的活潑也讓我覺得生活有趣多了,雖然她開始會跟我頂嘴,不再事事順從我,但也不會霸道的非要堅持她的主張不可……
「總之,」他以煙代指比向波特。「放棄她是你的錯誤,但卻是我的幸運。」
波特無語默認。
「不過你現在還年輕,要從頭來還不遲。」
「我可以不管丹翠,但賈森和威廉呢?他們總是我的孩子呀!」
「她不肯把監護權讓給你?」
「當然不肯!但最糟糕的是,我也沒時間照顧他們。」
那種事是他願不願意的問題呀!
不過那畢竟是他自己的問題,他是男人,男人最好自己解決這種問題。
「你總會想到辦法解決的。」
「我很懷疑。」波特咕噥著朝步維竹瞥去一眼。「喂!我記得你是不會抽煙的不是嗎?」
「以前不會,後來會。」
「可是你從不在漫依面前抽,這沒錯吧?」
「我知道你會去跟她提,然後她就會來問我,我再反問她介不介意我抽煙,如果她說不介意,那時候我就可以正大光明的在她面前抽了,否則你以為我為什麼抽給你看?」
「……你實在很詐!」
所以才叫冬狐啊!
第九章
麥達離開了,因為步維竹的傷已痊癒,想到哪裡都沒問題,可是他不能走,因為大老闆始終不見蹤影。
他是想拖嗎?
拖什麼?
「沒有拖,聽說一個多月前的蘇俄事件尚未解決,他們仍在就這件事與蘇俄方面溝通。」這是波特的解釋。
這就難怪了。
既然是郁漫依惹出來的麻煩,他們也只好按捺下性子來靜心等候,沒臉抗議。
「爹地,不會痛了嗎?」
六月天,暑氣出奇燠熱,最好的消暑方式自然是躲到水裡頭去,所以步維竹一家人便湧到河邊去泡水。
泡了一會兒,步維竹上岸到樹蔭下喝水,不知為何,玩得正瘋的姬兒也跟了過去,並跪在爹地面前仔細端詳位在他胸口和肩膀上的槍傷疤痕好半晌,然後發出此疑問。
「不會了。」
「完完全全不會?」
「完完全全不會。」
「那就好。不過……」姬兒以非常嚴肅的目光凝注爹地。「請你以後千萬不要再受傷了,爹地,雖然賈森和威廉認為姨丈曾經受過傷是很了不起的事,但是我不喜歡看見爹地受傷,所以,爹地,可以答應我嗎?」
步維竹也以非常嚴肅的態度考慮過這個問題後,再慎重地回答她,「我會盡量,不過當妳媽咪或者是妳或米克有危險的時候,我就顧不了那麼多了。」
「這樣啊……」姬兒蹙眉仔細思索片刻。「好,那我和媽咪還有米克都會很小心不讓自己陷入危險,這樣爹地可以答應我嗎?」
「如果你們都沒有危險,可以。」
「太好了!」姬兒好似鬆了一大口氣,「謝謝爹地!」說著,在爹地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歡歡喜喜地又跑回河裡去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