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座固若金湯的堡壘,卻也是甕中之鱉,倘若只能自保而無法出擊,時間拖長,終究只能束手待斃。
「臂上的傷口沒問題,但上腹部的傷口有點裂開,麻煩你等傷口癒合之後再下床,千萬別再逞強了,謝謝。」南絲面無表情地仔細檢視威廉的傷。「腰部的傷也有點迸裂,不過還好,沒什麼大礙……」
聽她聲音冷淡幾近於無情地敘述檢察結果,威廉不覺瞇上眼深思地凝住她。
「……總之,大致上都沒有問題,只要謹慎一點,應該很快就可以復元了。」
「很快是多久?」歐多問。
「半個月,最多三個星期。」
診療完畢,南絲即收拾好藥箱,逃難似的匆匆離開威廉的房間,大家不禁面面相覷,不解她為何突然變成這樣?
「她怎麼了?」歐多納悶地說。「早上還那麼興奮,下午忽然冷漠起來了。」
「也許她終於想到這場勝利並不是我贏得的,所以……」威廉慢吞吞地坐起來。「她很失望。」
「是嗎?」契斯特皺眉,思索片刻,然後搖頭。「不,我想的恰好相反,由她先前的口氣,可以聽得出來她一直認定若非是她在從中作梗,你早就得到最後勝利了,所以這場勝利是如何贏得的並不重要……
「特別是她一直聲稱自己是旁觀者,但是當她得知哈羅德可能趁你受傷夾攻我們之後就不顧一切的插手進來,這應該是好現象,表示她在意你到會失去既定立場的程度。還有……」
大拇指往窗外比了一下,契斯特又說:「我想你大概不知道,士兵們一直認為南絲不過是你的暖床女人之一罷了,隨時可以再換一個,所以當他們得知你是為救她而受傷,那些傢伙可是對南絲相當不滿……」
威廉怒容倏起。「他們敢……」
契斯特搖搖手指頭,示意他稍安勿躁,先聽他講完再說。「不過在她『代替』你帶領他們贏得這場勝利之後,他們馬上轉變態度,對她敬佩有加,一致認定她已具備有伴隨在你身邊的資格,換句話說,就算你要娶她為妻,他們也會像效忠你一樣的效忠她,我想這點南絲多少應該也感覺得到才對。」
「既然如此,為什麼她反而變得那麼冷漠?」赫裡德納悶地問。
「老實說,我也不明白,所以……」契斯特起身。「請各位耐心一點,等我去探探口風。」
南絲的房間就在威廉房間的樓下,在門口,契斯特碰上了準備下樓的殷德。
「咦?殷德,你又要到哪裡去?」
「羊皮卷,南絲小姐要我多找些羊皮捲來給她。」
「羊皮卷?她要羊皮卷做什麼?」契斯特困惑地喃喃自語,同時舉手敲門。「南絲,是我,契斯特,可以進來嗎?」
「請進。」
房裡,南絲正伏案桌面忙著在羊皮捲上抄寫些什麼,契斯特近前即發現又是一樣新奇事物。
「那不是鵝毛筆!」
「廢話,你有看見半根毛在上面嗎?」南絲頭也不抬地說。「這叫鋼筆!」
「不用沾墨汁?」
「你真囉唆!」南絲不耐煩地咕噥。「到底有什麼事?」
「沒什麼,我只是想……」想回到正題上,但還是忍不住問到旁的問題去。「妳到底在寫什麼?」
兩眼移到旁邊的計算機上,南絲把注意力專注在屏幕上的解說。
「我要盡快把一些基本醫理和醫術翻成拉丁文留給你們。」她漫不經心地說。
「盡快?為什麼?」
「因為再過幾天我就該回去了。」說著,南絲又埋頭回羊皮捲上。
契斯特大吃一驚。「妳要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她們會以為我出事了。」說得更正確一點,再不回去,她就真的回不去了。
她們?
她的親人嗎?「妳捨得威廉?」
快速書寫的筆停頓了一剎那又繼續。「為什麼捨不得?」幸好及時發現,現在還可以狠下心來離開,再過一陣子恐怕就真的捨不得了,到時候無論作何種抉擇都是痛苦。
唉,其實現在已經夠難受了!
「妳不喜歡他?」契斯特又問。
南絲頭更低,裝作沒聽到。
不否認就是承認。
契斯特稍微鬆了一口氣,現在,他得找個理由再把她留下來,留到她再也離不開威廉為止。
「威廉的傷尚未完全痊癒,妳要扔下他不管?」
「我說過,他的傷口復元情況很好,身體又壯得像條牛,剩下的交給你們的草包醫生去搞就綽綽有餘了,事實上,我已經向你們的醫生交代過,從明天開始,威廉就交給他負責。」
原來身體太健壯也不是好事。
契斯特暗暗苦笑。「妳不想看到最後?妳知道,雖然哈羅德已投降,這並不表示所有撒克遜人都會臣服,就我所知,赫裡沃德、謝華就不會輕易屈服,北邊的蘇格蘭人就更別提了。」
這的確是事實,赫裡沃德、謝華會奮戰到最後一刻,蘇格蘭人更會拚到十四世紀,還有韋爾斯他還沒提到,不過……
「我相信威廉可以應付得了他們。」
這樣也不行?
契斯特開始覺得頭很大。「威廉不會讓妳離開的。」
「沒有人阻止得了我,」南絲慢條斯理地說。「也許你不相信,不過就算威廉命令所有的士兵一起看守住我,當我要離開的時候,誰也阻止不了我。」
的確令人難以相信,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契斯特總覺得她說的是事實。
「為什麼一定要現在回去,不能晚一、兩個月再回去?」
因為她現在還只是「肺炎初期」而已,再過一段時間就會「病入膏肓」了。
「我剛剛才說過不是嗎?」南絲不耐煩地回道。「我再不回去,她們會以為我出事了,然後就會來找我,屆時我還不是要回去。」
「那就等她們來找妳再說。」這樣起碼可以多出一個月時間。
南絲深深歎了口氣,抬起頭來。「你還是不瞭解,十二月十四日我若是沒有回去,十五日她們就會來帶我回去,晚一天又有什麼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