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仲德提著背包大步跑上二樓,到更衣室換上香頌廳酒保的制服。一八五公分高的完美骨架,穿上筆挺的白襯衫、黑色絲背心、黑色西裝長褲,再隨興的把頭髮梳理一下,就往吧檯走去。
杜仲德習慣站上吧檯之後,先看看今天的客人。及耳微卷的頭髮掉下幾綹蓋住他的濃眉大眼,看到熟客,他就向他們頷首微笑,遠遠打個招呼。雖然他只是酒保,但舉手投足間散發出來的自信,帥得讓女生屏息,而男人也會想暗中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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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麗新飯店就是麗新集團的代表,富麗堂皇的飯店內有三十二家精品店,五家中西式餐廳,和一百二十間客房。
楊詩敏坐在董事長的座位上,看著面色蒼白的媽媽,滿臉煩惱地說道:「媽,我很擔心好好一家大飯店被我管倒。」
陸心怡舉起纖白的手揉著詩敏的眉心。「詩敏,盡量做,替媽爭口氣!」
「可是……」楊詩敏說完可是兩字,因為看到媽媽失望的表情,她倏地住口,黯然點頭。
陸心怡歎了口氣。「媽把妳養這麼大,從來不曾強迫妳做任何事情,包括讓妳選擇妳自己喜歡的音樂,這次媽被氣得生病--」
楊詩敏打斷媽媽的話,清麗的臉龐上難得露出忿恨的情緒。「媽,那個蔡萬是什麼人?他說了什麼話讓妳氣得生病?」
陸心怡搖頭。「詩敏,等下還有很多事情要辦,留點精神吧。」
媽心中有秘密,但卻不願意告訴她,讓她分憂解勞,楊詩敏不想忤逆養病中的媽媽,只好什麼都先依了媽媽。
「媽,我很緊張,我再去一下洗手間。」楊詩敏站起來說。
當洗手間的門輕輕關上時,陸心怡和楊詩敏這對母女同時歎氣,一個在門外,一個在門裡。
詩敏問說蔡萬是什麼人,她能告訴女兒蔡萬曾經是她初戀的男友,現在賺夠錢了,嗆聲要擊垮她的事業?
陸心怡回想起過去,她的父母每一件事情都替她安排,說好聽她是嬌女,說難聽一點,她是個不能有個人思想的洋娃娃。稍長,懂得反抗了,她交學校裡最帥、卻最惡名昭彰的蔡萬來報復專制的父母,結果還是被迫和蔡萬分手,嫁給父母中意的女婿。
命運一直和她作對,她以為可以依賴一生的丈夫,和他的情婦在一次車禍意外中死亡;很諷刺,她竟然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情婦,而且還生了兩個孩子。
此後,她給詩敏充分的自由,她喜歡音樂就送她去學音樂,完全不用父母當年教育她的那一套,因為把孩子當盆栽一樣培植,恐怕到最後只會得到他們一生的怨恨。
不過這回生病,她才有另外一番徹悟。詩敏早晚要負起經營麗新集團的責任,她以前不讓詩敏為那些大大小小的事務煩心,這也是錯的,所以趁著這次生病的機會,她提議讓詩敏當董事長,沒想到,全體股東竟都同意了。
楊詩敏再度進來的時候,陸心怡站起來,向詩敏伸出手。「走吧,時間差不多了。」
楊詩敏表情僵硬地笑了一笑,冰冷的手抓著她的媽媽往會議廳走,同時用力深吸一口氣。她「才」二十五歲,不管願不願意,從今天開始,她就是麗新集團的執行董事長,她削瘦的肩膀要扛起麗新的名譽,和七、八百名員工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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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怨歎啊!人家才二十五歲就被簇擁著當上董事長,而我們已經三十歲了,每天從早做到晚,頂多當到戶長,人生真正是黑暗哦!」
記者會後,和杜仲德一起收拾杯子的林中宏以玩笑的口吻向杜仲德抱怨。范經理早上以下午董事長召開記者會,同時間又有酒商借香頌廳辦品酒會,人手吃緊為由,打電話叫杜仲德和林中宏下午兩點就過來加班,替公佈新任董事長的記者會調飲料和送飲料。
「不用羨慕她,她不是很樂意當上這個董事長的。」杜仲德用很快的速度把玻璃杯迭進籃子裡。
是嗎?林中宏跟上來問:「仲德,你從哪裡看出來?新董事長臉上寫的?」
杜仲德臉上露出淡得幾乎看不見的笑容。「沒錯。你沒注意到她一直低著頭?就算笑,也笑得很勉強。像他們這種有錢人家的子女不好當,責任和義務比一般人多。」
林中宏回想剛才的記者會,點頭說:「你說得很有道理,麗新有一些老員工很難管理,我懷疑新董事長做不了三個月。」
「替人家擔心也沒用。走了。」兩人分別扛著放玻璃杯的籃子下樓。
品酒會還繼續著,范經理已經喝得面色醺紅,杜仲德黑眸冷峻地看看他的酒肚,然後和林中宏交換眼色,互相搖頭。
林中宏六點下班,杜仲德接著晚上的工作。忙碌的人會感覺時間過得很快,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香頌廳又到交班的時間,杜仲德一邊洗滌調酒用具和服務生收回來的杯子,一邊不著痕跡地看看座位上的客人。
杜仲德輕輕搖動脖子,藉此搖掉工作一天累積下來的疲憊。這時候,他突然看到今日才上任的董事長。
她是何時進來的?杜仲德好奇地看著她,再從她手上拿著的玻璃杯猜出她在喝威士忌,杜仲德劍眉輕輕蹙起。
「仲德,喝酒不開車,你下班時,可以順道送我回去嗎?」某位只挑杜仲德當班時段來喝酒的女熟客突然發問。
杜仲德笑了笑,靠過去對她說:「我確定我們並不順道。不過,等下我會叫服務生替妳叫部出租車送妳回去。」
「小氣鬼,我自己回去!」女客人輕罵一聲,笑著背起皮包,滑下高腳椅跟杜仲德說拜拜。
「請慢走。」杜仲德笑著目送客人,把擦好的玻璃杯放回架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