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笨到極點!
這種單細胞豬只到底哪裡好了?
他懊惱地爬梳濃密亂髮,瞥到駕駛座旁垂頭喪氣的沉默小人兒,胸口驀地被抽了一記。一聲不耐煩的咕噥,他一把將她狠狠拖回懷裡,摟得死緊,幾乎蜷碎了她纖弱的骨架。
啊,就是這觸感。他舒心地長長輕歎,先前暴動的思緒紛紛沉澱。他需要她這份令人安心的馨香,超越肉體感官的靈魂氣息。
此刻的親暱,非關情慾。他只是單純地想擁著她,什麼也不思慮,靜靜喜愛她的攀附與依賴。
真奇怪,他竟也會有厭戰的一天,提不起勁跟她玩男女遊戲。他渴望安定,靜謐在她的體溫與氣息裡。
「維祈哥,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看待我的,我卻已經決定好你在我心裡的位置了。」
他始終閉目,安然仰首靠在椅背上,不住輕撫懷中嬌娃的身軀,宛如撫慰軟軟一團的小貓瞇,聆賞她甜美的音韻。
「維祈。」她改口拋掉過去的疏離稱謂,執著地細吟他的名。
「嗯?」
「我喜歡你。所以,我要把我最重要的東西送給你。」
他聖潔超凡的清高大夢,被她輕輕巧巧,擊個粉碎。
「這個禮拜六傍晚五點,我在麗晶酒店大廳等你。」小臉閃亮著前所未有的堅決。「我會找樂樂替我的行蹤做掩護。然後,我們就可以共度屬於兩人的夜晚。」
月黑風高,四面狼嚎。
天真無知的小公主不曉得自己究竟講了什麼。可怕的是,壓抑太久的飢餓猛男也沒搞清楚她到底在說什麼。荒腔走板的夜晚,混亂展開。
第七章
禮拜六,傍晚五點,麗晶酒店大廳。
這幾個字像鋼鐵般地烙在他腦袋裡,以至於這之前的日子過得像白癡。除了「禮拜六,傍晚五點,麗晶酒店大廳」之外,他的頭殼完全無法處理任何訊息。
連維祈的大哥與小妹都為之錯愕。
「維祈是怎麼了?」大哥竊問。
小妹搖頭。「大概是有人過世了吧。」
若非出席喪禮,向來浪蕩的敗家子怎會穿上塵封已久的昂貴西服?
「是嗎?」大哥無法苟同地小蹙俊眉。「那他還真不適合正式裝扮。」
「對啊,好像暴力電影中準備火並的黑道大哥。」不過還是很帥就是了。「難怪爸對二哥一點期望也沒有。」
「沒辦法。」大哥癱在大籐椅內閒翻報紙。「爸總得顧及家裡對外的企業形象。」
「拜託喔。」小妹盤坐在超大螢幕電視前狂打電玩,嘴巴照講手照玩。「上次那篇什麼家族企業第二代的培育專題報導,寫得超爛,只有照片拍得還可以,可是看過的朋友都來問我到底我們家是做什麼的。」
「義大利黑手黨連鎖超商之台灣分店。」啊哈,果然不出維祈先前所料,金融圈高層又開始玩大風吹。他在這方面的嗅覺確實靈敏。「你覺得昨天我出席剪綵的那套亞曼尼如何?」
「領帶配得好好笑。」像豬頭。
「嘖。」早知道就該聽愛人同志的建議。「維祈好像比較會穿衣服。」
「二哥是身材好,又清楚自己要的調調。哪像你,懶到更衣室裡有什麼就隨便套什麼。」
「幸好維祈沒什麼搶鏡頭的野心。」不然他這個溫吞大哥哪打得過他的叛逆魅力。「如果我改走維祈那種路線,你覺得怎樣?」
「我一定不買你那家公司的股票。」手指疾速狂按,談笑閭,強虜灰飛煙滅。
「是嗎?」龍心大悅,頗感欣慰,一陣手機響聲卻打斷了兄妹倆低層次的閒話家常。「喂?他已經出門了。你哪位?」
怎會打到他這裡來?
「啊,那請多保重。」大哥悠然按合手機,繼續翻閱體育版,瀏覽美女清涼照。
「誰?」
「維祈的朋友。說他一個姓范的同學被打斷鼻樑和肋骨,有輕微腦震盪,目前在台大急診處。好像肚子被捅個大洞,腸子都流出來了。」
「喔。」小妹閒打呵欠,伸個懶腰。「晚上吃什麼?」
大哥捧著報紙調望奢華的挑高天花板半晌。「我有點想吃五更腸旺。」
「耶?我也是耶。」莫名其妙地突然想吃那個。「你打電話去預約,我來開車。」
「開你自己的車。」別想拿他的寶貝來玩。
小妹森然嘿嘿嘿。「你的BMW M3剛被二哥開出去掃街了。」
豪宅內頓時爆出淒厲慘叫。
那不是一台容易駕馭的高性能車,唯有高手才開得出它任性且剛烈的味道。只可惜它目前不是奔馳在暢快的賽車跑道上,而是悶悶不爽地飆往醫院停車場。
時值傍晚四點四十七分,距離麗晶酒店——在完全藐視紅綠燈的情況下——不到五分鐘車程。
「情況怎麼樣?」維祈邁著奔騰大步低語。
「不太妙,不過我沒敢讓院方通知范曉仁的家屬。」希安緊急跟上,肅殺耳語。「維祈,這件事你別插手的好,由我來處理。」
他猝地定腳,轉向希安,俯首眼對眼,鼻對鼻,切齒沉吟,「這件事分明是衝著我來的。為了給我下馬威,就拿我身旁的人開刀。」
休想他會善罷干休!
「我知道,這都是我哥搞的鬼。」希安被夾殺在親情與友情間,當然也不好過。「他是為了討好我爸,才想到用這種爛招逼你就範,乖乖跟他們合作。可是你最好別出手,才能跟我劃清界線。」
「范曉仁怎麼辦?」這個仇他嚥不下去。
「我已經做好準備。」心情反而格外平靜,沒有往常的血性。「不管是無期徒刑也好、死刑也好,我都會替范曉仁討回公道。」不計代價。
希安身旁的忠心夥伴倏地一顫,明白他這話背後的可怕含意。
「少跟我耍悲劇英雄。」維祈狠瞇冷眸。「要他們死無全屍的方法多得是,但我要他們全都活著,不成人形地給我好好活著。而且我要我們逍遙自在地繼續玩樂,絕不為這些窩囊廢蹲苦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