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憤恨一呸,口水幾乎灼穿了凱哥虛有其表的俊俏臉皮。
「我真的不知道她……」
「你少給我裝無辜!」老娘不吃這一套!
「你何必這麼在意這點小事……」
「這不是小事!」曉淑淒厲冤嚷。「你們男人都以為這沒什麼大不了的,有什麼好在乎的,這種態度更是傷人!就我一個人在難過、在流淚,你們男人卻完全不體諒,甚至還責備女人在發什麼神經啊、一點小事有必要搞得這麼嚴重嗎?」
「耶?」不錯嘛。「小豬,你倒挺瞭解我的。」
「瞭解什麼?!」女友咆哮。「她只不過是指出天下烏鴉一般黑,你有什麼好樂的?」
「可是本來就沒什麼大不了……」吵到後來,他都有點搞不懂他們到底在爭執什麼。「這事根本沒什麼值得在乎。」
「誰在乎那些鳥事!」
「那你幹嘛跟我發這麼大的火?」
「還不是因為我在乎你!」死豬頭!
啊,原來……
曉淑和凱哥霎時同一陣線,陷入驚愕的白呆。
是啊,要不是她至今都還深深在乎著李維祈,何必被那個舊傷糾纏得那麼緊?
凱哥經大師如此開悟,不禁敬佩臣服,跪在女友陛下跟前搖尾致歉,懇求陛下玉手垂憐。而曉淑,被這份領悟挫得更深。
小人兒寂然轉身,落寞而去。
「喂!」取得完全優勢的女友陛下傲然下令。「你也別死腦筋了,你男人既然回頭向你求婚,就趕快狠狠逮住他!」
少來找她男人的麻煩。
「好歹他找的是你,而不是一長串名單上別的女人。你還有什麼好囉唆的?」
她知道啊,但是……哎。
心思的糾葛太深,令她鎮日魂不守舍,因而在帶領青少年下鄉短期宣教的當天清早,犯下要命的疏失——
她昨晚開車回家後竟然忘了開車燈,現在電瓶沒電,根本發不動車!
怎麼辦?整個短宣隊的遊戲道具、活動看板、麥克風及擴大機等全都在她車上,由她負責開車載往南投。而參與這次短期宣教的青少年,早由大專的輔導哥哥、輔導姊姊們帶領一同搭火車南下,一切工作大家分頭進行。要是人全到了,東西卻沒到,整個下鄉宣教的活動豈不完了?
她毀了!她怎麼可以因為自己一時粗心,就搞砸了大家準備了好幾個月的活動?而且這對滿懷期待的青少年們,會是多大的挫敗?
本來她可以向老哥的車求援,但現在已早上七點多,哥的車卻不在車庫裡,顯然他昨晚根本沒回來。該怎麼辦才好?
腦袋慌到全然空白。
她暈頭轉向地胡亂開手機,急急搜往她從老哥手機內偷來珍藏的秘密號碼。
「喂?」電話幾乎是接通的同時就被接起。
呃?她驚呆,這才清醒過來。她把電話打到哪裡去了?
「曉淑。」睡意濃厚的啞嗓有著犀利的精明。「怎麼了?」
她愕然瞪了拿開一段距離的手機好半晌,嚴重質疑到底是她的手有問題,還是這支手機有問題。為什麼會撥通給李維祈?
「曉淑,出什麼事了?」醇嗓輕喃,彷彿再大的危機對他而言,不過淡如雲煙。
「我……我的車沒電……」
天哪,超級撞牆。她沒事跟他講這幹嘛?
「你人在哪裡?」
「家裡……」
「我馬上到。」
他說到做到,不過十幾分鐘的光景,就駕著愛車飆越半個台北盆地,由北端的自宅狂駛到南端的深山豪宅,悍然而精確地煞在范家大門。
「怎麼著?」他冷道。
她呈呆瓜狀地一身運動服,晾在車庫前,傻望他一副大將軍率軍開戰的威武霸氣。
「我今天……我現在應該載著這一整車的道具去南投,可是……」
「開我的車比較快。」他甩都不甩她,擦身而過,豪邁踱往她的車後。「閃開,別擋著我搬東西。」
她急急縮到一旁去,不敢招惹正在極度不爽中的冷漢。
她仍在錯愕中,無法回復神智。鄰居家的凱哥就可以幫的忙,為什麼她會捨近求遠,不自覺地打給李維祈?而且她什麼都還沒說,他為什麼會知道她是打來求援的?
不,真正令她芳心震撼的,不是那些,而是他顯然是匆匆套上的輕便衣物底下,竟穿著一雙居家室內拖鞋。他平日工整的短髮,此刻亂得分外性感,一看就知道這顆腦袋必是剛從枕頭上彈起來。
他甚至不及戴上隱形眼鏡,讓她生平第一次目睹他架著深度鏡框的模樣。
他倆竟在毫無串通的情況下,用著同一款式的備用眼鏡。
她看到癡了,迷到傻了,像個傾慕超級偶像的小歌迷,呆呆瞻仰。
勤奮耐操的李維祈,帶著低血壓的嚴重下床氣,連人帶貨地疾速殺往南投,藉由恐怖的狂飆狂閃提振元氣,為寧靜祥和的高速公路帶來一些刺激。
反正他現在開的是老哥的車,罰單就交由老哥去負責。
他們以驚人的效率,趕在搭火車的青少年們抵達之前殺到目的地,安然卸貨佈置。而後一邊享用當地教會供應的即溶咖啡,一邊坐在大雨暴洩的教會外廊等待年輕人們。
好美。
她嬌憨地捧著熱咖啡感歎,心醉地欣賞滂沱豪雨中根本什麼也看不清的美景——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此刻覺得眼中看到的一切都很美就是了。就連路邊被暴雨打得稀巴爛的狗大便,都令她感到如優美銀杏落英繽紛的華麗浪漫。
也許他們倆該搬到這樣的人間仙境,買張大搖椅,兩人蜷在一起搖啊搖,品嚐著有點發潮酸掉的美味咖啡,悠然觀看門前隱約成形美如黃金之河的泥流。
啊,多麼浪漫……
「曉淑。」李維祈面色凝重地眺望朦朧遠方。「你覺得這樣好嗎?」
「嗯?」美夢微微甦醒。「什麼?」
「到這裡的事。」
她嚇到失手震出半杯咖啡。她又沒說,他怎會知道她在暗暗盤算什麼?
「我知道你是無所謂,但起碼也該為旁人想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