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潔霜認真的模樣反倒令他不好意思起來,彷彿他是個強索謝禮的無賴。
「你快別這麼客氣了。」
「只是……我從未去過什麼咖啡廳的,就由你拿主意可好?」林潔霜又說。
司徒黃魅有些意外,她真是少見的單純。
「我知道有家店不錯。」
語畢,司徒黃魅俐落地轉了個彎。
※ ※ ※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林母在林潔霜和黃魅離去後,憤而插腰質問丈夫。「女兒好不容易給盼回來了,結果沒三兩下你又把她給氣走,你是打算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她了是不是?」
林父沉默地一口一口扒著飯,把老妻的話當耳邊風。
其實如果林母看到了丈夫的眼睛,她就會發現那是一雙已經沒有靈魂的瞳孔,因為主人神遊太虛去了;但她沒有,所以仍持續滔滔不絕地叨念……林父下意識地咀嚼食物,思緒卻飛回了多年前……記憶中那副嬌小滑嫩的身軀,是他多年來唸唸難忘的。
他企圖尋找其他替代品,可是最後都失望了。
他渴盼不已,就像……就像在沙漠中尋找綠洲的旅人一般,他的身體吶喊著需要滋潤。
盼了十多年,他的綠洲忽然回到眼前,雀躍之情豈是言語可喻;然而,當他發現有人捷足先登時,忿怒當然免不了,相信換作任何人都一樣。
他無意氣走她,只是不由自主便衝口而出……畢竟是好不容易才給盼回來的,若不是另外那個小伙子——她……長得愈來愈標緻了,雖然只是匆匆打量過,但他仍可想像她的觸感鐵定一如以往……他感覺到身體裡有些細胞在蠢蠢欲動,騷癢難耐。
她還會再回來吧?
隔了十多年,她既然肯再度露面,那應該就會有下次,因為怎麼說這都是她的家。
他等著。
只是那傢伙別再來,否則他一定會拿掃把轟走他。
「……我說你啊……」
耳邊仍傳來老妻的聲音,他不禁怒從中來,摔下碗筷咆哮道:「你別在那嘮嘮叨叨了行不行?」
語畢,他踹開椅子,進房後又大力甩上房門。
林母傻傻地立在當場,嘴巴張成愕然O型——她說錯了什麼?
※ ※ ※
司徒黃魅帶林潔霜進了一家極具異國風味的法國餐館,裡頭氣氛浪漫得使人近乎意亂情迷,服務生有禮得令人渾身不自在。
她在這個城住了這麼多年,卻從來不知道有這樣一間店。
「吃什麼?」司徒黃魅問,見她一臉迷茫,他體貼地又說:「這裡的鵝肝醬很不錯,你要不要試試?」
「不是說喝杯咖啡而已嗎?」林潔霜用唇語道。
司徒黃魅對她笑笑:「剛才到你家去沒吃到東西,我想你應該也餓了,倒不如就在這兒吃點東西再回去吧。」
司徒黃魅的細心讓林潔霜在那一瞬間有點感動,但她沒表現七來,低下頭照實說:「我不懂這些,你幫我點好了。」
他點點頭,翻著菜單對侍者說了幾樣,接著將菜單合上還給侍者。
「你常到這種地方來嗎?」林潔霜忍不住問。
雖然很感謝他的體貼,但這一頓跟一杯咖啡比起來差得多了,結帳時她付不付得起呀?
司徒黃魅思忖著她這句話背後的含意,目光定定地凝視住她。
林潔霜被瞧得滿臉臊熱,不知如何是好,她猜大概是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便開口:「對……對……」
「偶爾。」
「啊?」她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在回答你的問題呀。」他笑得好真誠。「我並沒有常來,只是偶爾,例如一些特別的日子。」
「今天是什麼特別的日子?」
「慶祝和你相遇。」
林潔霜愣了一下,繼而失笑。
「你常這麼對女孩子說嗎?」
「才不是,我沒那種閒工夫。今天能認識你,我想是天意,是緣分。」
林潔霜不由在心底輕嗤:男人!
服務生在這時送上了食物和一瓶紅酒,並為他們開瓶、倒酒,然後欠身離開。
她望著眼前的東西;完全不曉得該怎麼食用,只好虛心模仿著司徒黃魅,他吃一口,她便吃一口;他啜飲,她也跟著。
事實上,她連偶爾這麼奢侈也沒辦法,因為她的薪水有一半得付房屋貸款;雖然她可以租房子,那就不必那麼拮据,但她渴望擁有屬於自己的一個家,即使不大,但仍完全屬於她,所以當初她才會毅然決然簽下那只買賣契約。
或許辛苦了些,可是為了她的房子而努力工作,她覺得生命中有個目標讓她活得很充實。
司徒黃魅發現她的舉動後,刻意放慢每一個動作讓她跟隨。
她太瘦了,弱不禁風的模樣,所以席間他盡量少說話,讓她多吃點。
「喂,黃魅,告訴我,你是做什麼的?」林潔霜忽然問道。
他微微一愕,露出靦腆的表情,答:「我是寫書的。」
「書?你是作家?哇,那我可真是有眼不識泰山哩!」
「不,不敢當啦,只是爬格子討生活。」
「喲,怎麼這麼謙虛?你寫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呢?」她偏頭問。
司徒黃魅定睛注視她,疑惑著她的語調怎麼一晃眼就變了這麼多?仔細一瞧才發現她雙頰已呈暈紅,雙瞳朦朧,顯然是——喝醉了。
但怎麼可能?只不過一杯紅酒呀。
莫非她是屬於「酒精敏感族」的,平日根本滴酒不能沾?
老天!她為何沒提醒他?
紅酒雖像飲料一樣看似無害,其實後作力很強,不諳酒性的人往往喝著喝著,不知不覺便醉了。
這下可怎麼辦好?
「潔霜,你還好吧?」
「我?我很好呀。」說著又喝了一口紅色汁液。
司徒黃魅忙不迭將酒取了過來,禁止她續喝。
但她可不依,皺眉嚷嚷:「哎呀,你幹嘛?我口渴,你拿走它我怎麼喝?」
「喝茶,那兒有白開水。」
「我難得品嚐這麼高級的東西,你怎麼忍心阻止我嘛。」林潔霜玄然欲泣。
慘了,真的醉了。司徒黃魅在心底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