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瑩理所當然也跟著走,雖然畢業考在即,但她寧可另外安排時間溫書,也不願給豫東和牧蓉單獨相處在青山綠水間的機會。不過,香瑩有她的關門計,豫東自有對付的攀牆梯,既然她非跟不可,他就找齊彥來陪她。
表面上,他們四人談笑風生,愉快地走在蜿蜒翠綠的山間小徑,氣氛輕鬆無比;背地裡,每個人都有心事,幾乎可以用各懷鬼胎來形容,其中又以豫東的處境最艱難,承受的壓力最大。
香瑩一路上處心積慮,盡全力阻隔豫東和牧蓉接近,可惜齊彥老是和她唱反調,而且他的手段比她高明得多,往往她費盡心思,好不容易扭轉豫東的注意,他就輕描淡寫幾句話,把豫東又推回牧蓉身邊。
好不容易抵達圓通寺,因為牧蓉不懂上香的規儀,豫東和齊彥免不了得仔細教她。香瑩從小隨外婆朝山禮佛,見識過各種場面,相較之下,她內行得多,也不需要人幫忙,看起來彷彿受了冷落。
「齊彥,我想牧蓉姊一定沒看過各種稀奇古怪的羅漢像,你為什麼不帶她去側殿參觀一下呢?你口才好,懂得又多,正好可以暫時充當解說員。」香瑩別有居心地建議著。
「噢,不行,我小時候一看見開心尊者從心口露出個腦袋就嚇得兩腳發軟,到現在還心有餘悸。」齊彥見招拆招,馬上推個一乾二淨。「牧蓉姊,對不起了,還是由師父陪你去看,雖然他介紹的內容一定不如我說的詳盡,你只好忍耐一下。」
「哼!」香瑩瞪他一眼,「虧你長了這麼高的個子,膽子卻那麼小,連開心尊者都怕,還算不算男人呀?」
「男人的膽識。跟敢不敢看開心尊者的法相無關。」齊彥不在乎地一笑,順勢坐在走廊的長椅上,一副不打算再勞動雙腿的模樣。「我勸你別硬撐了,過來坐著休息一會兒,這裡視野寬廣,風又涼又大,多舒服呀!」
「我才不像你那麼喜歡偷懶。」香瑩乾脆拉住牧蓉的手,語氣親切地說:「走,牧蓉姊,別理會齊彥,我們去好好觀賞側殿的羅漢石雕。」
豫東見機會難得,連忙坐到齊彥身邊的空位。笑嘻嘻地宣佈:「真是太好了!兩位膽量過人的美麗小姐,你們請便吧!我年紀最大,就讓我坐著歇歇腳,而且我也不怎麼喜歡看造型特異的羅漢像,等你們參觀完畢,再來這裡跟我們師徒倆會合就好。」
「大哥!想不到你也被齊彥傳染了偷懶病!」
「你們兩人都對那些雕像感到害怕,是不是真的很恐怖?」牧蓉有點擔心,「我懷疑我有沒有足夠的能力——」
「別聽他們胡說,牧蓉姊!根本就沒什麼可怕。」香瑩堅持已見,非要牧蓉去看不可。「你好不容易來一趟,怎能錯過有名的圓通寺羅漢像呢?」
「對啊!牧蓉,既然香香願意陪你,別猶豫了,快去開開眼界。」豫東笑著幫腔。
「別高興得太早,大哥,你只能暫時喘口氣,待會兒我們參觀完羅漢像,馬上出發前往玉清宮,那裡的簽最靈驗了,我一定要帶牧蓉姊去求個簽。」香瑩調皮地說。
豫東還轉不過來,一旁的齊彥早已發出痛苦的呻吟,甚至誇張地往椅背仰躺著,大聲叫苦:「天哪!玉清宮起碼還得爬一個小時的山路,你有沒有搞錯?存心嚇人是嗎?」
「咦?你平常不是很愛打籃球,運動量足夠了。怎麼爬起山來還不如我這個缺乏運動的弱女子?」香瑩不客氣地取笑他。
「你也算弱女子?那天下的女生全都該住院去了。」齊彥當然不甘示弱地頂回去。
牧蓉已經習慣他們永無休止的爭論,不受影響地詢問豫東:「什麼是簽?就像幸運餅乾裡的小紙片嗎?」
「差不多,但是其中的含意大有不同。」豫東很想用最恰當的字句向她解釋,但一時之間也講不清楚,「總而言之,求籤的學問可大了,有些籤詩的詩句非常艱深,幸運餅乾裡的那些廢話,根本不能比。」
「你又來了!」牧蓉直直地看著豫東的臉,「說好不能在我面前賣弄中華沙豬心態的。」
齊彥幸災樂禍、加油添醋地說:「師父,這回確實是你失言,牧蓉姊只看過幸運餅乾裡的簽言,從來沒有真正求過簽,你這種說話方式,很容易刺傷別人的自尊心。」
「我不是故意的。」豫東有點狼狽,自然流露出對牧蓉的憐惜情意,「對不起,牧蓉,其實我的真正意思是,求籤是種獨特的宗教行為,或者也包含算命的意味,箇中奧妙,真的很難用三言兩語說清楚。」
「很好,我可以接受這個解釋。」牧蓉露出笑容,「那就麻煩你在這裡把所有的答案整理一下,等我和香香觀賞完裡面的雕像,你再告訴我,到底什麼是求籤。」
簡簡單單幾句話,掩藏不往豫東和牧蓉之間的親密又特殊的情誼,齊彥習以為常,但是香瑩可就如坐針氈,氣惱又嫉妒。
「大哥!你幹嘛聽齊彥胡說?他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人,別理他就是了。」香瑩不高興地說,「還有牧蓉姊,你想知道求籤是什麼,我們親自走一趟玉清宮,依照規矩,誠心求一次簽,不就真相大白了嗎?」
「好主意!」牧蓉又是一笑,回頭肯定地告訴豫東和齊彥,「兩位,把握時間好好休息吧!我決定聽從香香的建議,親自去求籤,試試我的運氣。」
「我就知道!」齊彥大歎命苦,「師父,早警告過你了,你偏不信,女人都是一個樣,聽到算命、求籤這些事,馬上就躍躍欲試,下次別帶她們到廟裡上香了,簡直是自討苦吃嘛!」
他的抱怨,讓香瑩感到一陣報復的快意,總算淡忘對牧蓉的妒恨心理,她恢復笑容,親熱地拉牧蓉去看羅漢雕像。
聰明的齊彥就這樣不著痕跡地掌握了香瑩的情緒。當他們繼續往玉清宮的山路爬去時,他故意唉聲歎氣,越走越慢,香瑩為了嘲笑他,果然放棄打擾豫東和牧蓉,專心陪在齊彥身邊,不時用尖酸的言語取笑他是爬山的低能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