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她以往不是這樣的。
怎麼一晃眼,她愈來愈像是個母夜叉?
「你真是忘了今兒個是什麼日子?」夏九娘湊近他,黑白分明的明眸直瞪著他半瞇的黑眸。
「今兒個是個好入睡的日子。」文字覺沒好氣地道。
「你!」夏九娘惱火地咬著下唇,擰在他耳朵上的力道收緊,有如要將他整個耳朵都給擰下來般。
「外頭在下雨啊!」他側著頭提醒。
打一大早,天色便陰沉得很,現下一過晌午,雨都已經落下了,還要他洗臉整裝上哪兒?
「你也知道我是冒著雨過來找你的嗎?」夏九娘微惱吼道,手勁更猛了些。
文字覺吃疼不已,見她沒打算要鬆手,索性將她一把給拉進懷裡,來個反壓制,教她沒法子再對他動刑。
「啊!」夏九娘吃驚的瞪大水眸,不明白怎會一陣天旋地轉後,自個兒便落進他的懷抱裡,更可怖的是,他的手……他的手就這麼橫過她的腰際,扣得死緊……這模樣說有多曖昧便有多曖昧。
「乖,不吵,陪哥哥睡一會兒。」話落,文字覺真摟著她再倒回軟榻上,拿自個兒的胸膛當她的枕頭。
夏九娘傻眼地瞪著屋頂,直視上頭的橫樑,聽著窗外豆大雨滴敲打在屋頂的聲音,和自個兒如擂鼓般的心跳混成一曲……他怎能就這樣摟著她?難道他不知道他這麼做已經越矩了?
「放開我……」夏九娘抗拒著。
枕在他結實的胸膛上,數著他的心跳,連帶的,教她的心跳也跟著亂了……這怎麼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兩人居然在這書房裡頭摟摟抱抱地躺在一塊兒,若是教人給撞見了,她夏九娘還要不要做人?
太輕佻了……他何時變得這般輕浮無恥?
「不會有人進來的。」文字覺粗嗄地道。
躺在他胸膛上的夏九娘,沒瞧見他總帶著瘋癲迷茫的黑眸裡頭的萬般深情,多情毫不掩飾地睇著她。
「這又不是有沒有人會進來的問題。」夏九娘惱火地抬起手肘,毫不客氣地往他的肚子撞了下,見他扣在腰上的雙手一鬆,她隨即跳下軟榻,粉顏嫣紅地瞪著抱著肚子的文字覺。
「好狠的心哪……」他重咳了幾聲,沒料到她會下這麼重的力道。
「我哪裡狠!?」夏九娘光火地吼著,雙手緊握成拳,倘若不是有一絲情感在,她會下手更重些,而且還會多踹他幾腳。
「狠心的人是你,居然忘了今兒個是利悉的忌日……你每一年都忘,若不是我提醒你,你根本不會記得!然而,今兒個你居然還喝酒喝到方才才要入睡,甚至還抓著我……你簡直是混賬,狼心狗肺!」
一古腦兒地把怨氣罵出口,夏九娘轉身便走,不管躺在軟榻上頭的文字覺是否真教她給打傷了。
聽見門板重甩上的聲響,文字覺才放直頎長的身軀,乏力地倒在軟榻上。
「啐……我何時忘了利悉的忌日?」他喃喃自語。
就算他想忘也忘不了啊……利悉的忌日,不就是他們兩個放榜高中進士的那一天?
只可惜,進士這頭街,利悉來不及享受,而他……也無福消受。
第二章
「字覺,你幫我照顧她……」京城悅來客棧上房裡,傳來利悉微弱的嗓音。
「我不要。」文字覺想也沒想地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你自個兒去照顧她,我可不想睬她。」
「我知道你對她有意……」
「胡扯,我文字覺要的女人,倘若不是一代才女,至少也要大家閨秀;再者,我估計自己定會考上進士,屆時人大內殿試,將會成為狀元,說不準到時便成了乘龍快婿,你那個身在煙花之地的未婚妻,我瞧不上眼!」文字覺說得像是一回事,但斂眼瞅向利悉的眼,不知怎地,他是愈說愈心虛,說到最後,不得不低咆一聲,以掩心虛。
「字覺,我真的知道你對她……」
「吃藥吧,趕緊先吃藥,我再去喚大夫來。」文字覺截住他的話,不讓他再多說任何會教自己覺得難堪的事。
朋友妻,不可欺……然,他對利悉的未婚妻有幾分遐想……簡直是天地不容!
更可怕的是,利悉居然發現了……要他拿什麼顏面來面對利悉?
「不用了,我知道來不及了……」
「渾話!什麼叫做來不及了?」文字覺惱火地瞪著利悉。「你等我,我去找京城的名醫來,我就不信一個小小的風寒都治不好你。」
「字覺,你待我真好,能把九娘托付給你,我死而無憾……」儘管面黃肌瘦,利悉依舊勾出笑。
「我不想聽這種渾話,你給我活下去,你與我一同上京赴考的,倘若你在這兒出了什麼差錯,你要我用什麼顏面面對九娘?」倘若利悉真撒手就走,豈不是等於要逼他去死!?
「此生有你這有情有義的摯友,有九娘那般深情的娘子,足矣……」話落,利悉揚起滿足的笑意,緩緩地合上眼。
文字覺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眸,微顫的大手撫過他的頰。
「利悉?」別嚇他……不過是風寒罷了,怎麼會……
登時,外頭響起陣陣刺耳的爆竹聲,隱隱約約聽見有人拉開嗓門喚著:「文字覺高中進士,利悉高中進士……」
後頭到底還喊了誰的名字,對文字覺而言一點都不重要了。
利悉用不著了,他也用不著了。
「富貴於我如浮雲……」人都走了,官爵富貴算什麼?
知己啊……他文字覺失去了待自己如此寬容的知己和敵手,這一輩子,再也找
不著像利悉這般的人了……他羞愧得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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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郊外,一整片的墓園,外頭環繞上一整圈粉綻的杏樹,一旁清溪流過,兩旁還垂放著楊柳。
雨依舊下著,漾起淡淡的一片薄霧,教這墓園瞧來有幾分迷濛,但也教環繞四周的翠綠嫣紅更加清新。
「利悉,你家那婆娘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