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私底下,她給自己改了名字,反正上官徐氏也不關心她叫什麼。
她投胎的第一年,比她想像的還要糟得多。
她整天只能躺在床上,喝著這輩子、下輩子都不想再喝的乳汁,聽著上官徐氏整日的嘮叨和哭聲,根本就不能靜下來好好思考,就連她是到了啥年代都搞不清楚。成天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嘛!
第二年,日子就過得好多了,可以出了屋子在院裡逛逛。
她終於知道她到了宋代,並開始從旁人那裡學習文言古語,和家中的每個人打招呼,努力適應古代的生活。
然而,儘管她積極地想融入這個家庭,卻發現她仍被排斥在外。
在這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裡,女孩是不受重視的。
在這裡,她是孤獨無援的,沒有人關心她、在乎她,包括她那個從沒有盡過半點作娘責任的上官徐氏。
徐氏還是個少女時,迫於無奈賣身給了上官宣,生了孩子以後,上官徐氏整日混混沌沌,時而清醒、時而瘋狂,怎麼可能教養孩子?
半年前,上官徐氏終於瘋病發作,撞樹而亡,結束了悲慘的一生。
自從上官徐氏死了以後,上官羽夢的生活就更艱難了。
雖說她是上官府的小姐,但下人們都是看主子的臉色行事,誰得勢、誰不得勢,心中十分清楚。因此,縱使她居住的小院裡雜草叢生,也不曾見人打掃;而她吃的飯菜更是上官宣和美妾們的殘羹冷炙。
如今,她已經七歲了。由於營養不良,她長得瘦瘦小小的,並不好看,只有那一雙明亮有神的大眼睛,為她增添了幾分顏色。
為了能離開這裡,上官羽夢節省下到手的每一個銅板。上官宣唯一盡到為父責任的地方,就是每月都會發給她微薄的零花,雖然它少得可憐。
驀地,她聽到草叢間傳來一聲低低的呻吟,不由得毛骨悚然。
大著膽子,她緩緩向草叢中走去,雜草地鋪滿了層層落葉,一名黑衣少年正躺在其中,口中發出微弱的呻吟。
看到有人出現,黑衣少年警覺地想站起身,無奈力不從心,又跌回到草地上,還撞痛了傷口,然而他卻緊咬牙關,一聲不吭。
上官羽夢好奇地打量著那名黑衣少年。
他長得一副酷酷的樣子,高高的個子,初看他的容貌只是中上,但是五官相當深刻,下顎緊繃顯得非常堅毅不屈,線條分明的雙唇充滿了冷峻的魅力,十分耐看,而且以二十一世紀的眼光來看,他的身材還很棒哩!
她忘了該有的危機意識,呆呆地瞅著黑衣少年,雖然她現在只有七歲,但心智已到了懂得欣賞帥哥的年紀!好一會兒,她才回過神來。
想起他是個身份不明的危險人物!她小心謹慎地走到他面前,蹲下,雙眼瞪大地看了他好一會兒。
他警覺地看著她,保持緘默,但她可以感覺出他身體的僵硬,而且——
他受傷了!
深紅的血沾染在黑衣上,在夜幕的保護下並不容易發現。直到走到他面前,上官羽夢才驚愕地看到他衣襟上的斑斑點點。
不知……他的傷口深不深?
她伸出小手,在黑衣少年錯愕的目光中,大膽地扯開他胸前的衣衫,露出了肩胛骨處一條長且深的刀傷。
月光下,她清楚地看到傷口已開始化膿,不禁倒吸一口氣。
他的傷勢非常嚴重,如果不趕快救治,恐怕會因為病菌感染而有生命危險。想到這裡,她的小臉難得嚴肅地板了起來,絞盡腦汁回憶著在二十一世紀學習的緊急處理傷口的方法。
雖然他和她非親非故,但她就是強烈地希望能救活他!
「啊……」黑衣少年移動身體,以躲開她的「魔掌」,卻不慎扯到傷口,發出呻吟。
「別動!」上官羽夢連忙按住他的肩膀,制止他繼續傷害自己。
他冷冷地盯著她,泛白的嘴唇緊緊抿著。
面對他充滿敵意的目光,她歎了口氣。古有英雄敘美,可最她要想「美人」救「帥哥」,還要先問問那個「帥哥」同意不同意呢!
「大哥哥,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嗎?」七歲的小孩是這樣說話的吧?
黑衣少年警惕地瞅著她,嘴唇抿得更緊。
「大哥哥,我是好人。」她一雙天真無邪的大眼眨呀眨的,露出招牌的「人畜無害」笑容,活脫脫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女孩。
黑衣少年仍是面無表情。
「大哥哥,這裡蚊子很多,我扶你進屋養傷,好不好?」她不灰心,露出更加燦爛的笑容繼續問道。
黑衣少年依舊沉默。
「大哥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如果你現在不盡快得到治療,很快就會死翹翹了……」她對症下「猛」藥,不信他還能無動於衷。
聞言,黑衣少年果然臉色驟變。
有希望了!上官羽夢再接再厲:「大哥哥,我們先進屋,我再為你包紮傷口,好嗎?」
咬著下唇,黑衣少年低啞地道:「扶我起來。」
雖然只有幾個字,但上官羽夢的小臉一下子亮了起來,忙伸出小手,把他的胳臂放在自己肩上。
天啊,他真是好重呀!她小臉微皺,努力地支撐著超出七歲女孩可以負荷的重量。
黑衣少年咬緊牙關,臉色蒼白得嚇人,他用盡全身的力量保持平衡,讓自己站起來,好不容易,一步一步地,來到了她的小草房,像是用盡了所有力氣一般,他昏倒在床上。
上官羽夢費力地把他在床上安置好,再次察看他的傷口,思索著處理膿血的方法。
需要酒精消毒,她心忖道。可是哪裡有酒精呢?大眼滴溜溜地轉了兩轉,她想起前兩天在廚房看到的那一缸子烈酒。這會兒廚房應該沒人了吧?
一炷香後,上官羽夢小心翼翼地捧著一碗烈酒回到了房中,把他的傷口消毒了一遍,再用乾淨的布條包紮好,最後把床上唯一的一條短小棉被蓋到他身上,自己縮在床沿,淺淺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