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官仍然沒有看她,手一撈便將烈酒下肚。
詠君就用那杯子自己也喝了酒,才用平板的嗓音問:「想離開這裡嗎?」
離開這裡?達官乾笑一聲,「我現在是嫌疑犯,能到哪去?」
「我帶你走。」她終於成功地引起丈夫的注目,突然間她很想放聲狂笑,一輩子不屑男人驚艷目光的黎詠君居然求不到丈夫的注視。
「只要你點頭,我就帶你到任何人都不能打擾你的地方。」
設非她的語色淒清,眼神木然,他會為她這句話而欣喜若狂。
拿起酒瓶朝胃灌了兩口,他方又啟齒,「帶我走?!他們肯放人?我不是已經成為嫌疑犯了嗎?」
「我保證警局上上下下絕對興高采烈地送我們離開。」
「離開了又如何?我還是嫌犯一個。」
「我幫你!」詠君不自覺地流露出急切,只要能拭去他眉睫的疲憊,她什麼都願意做。
「我會查出是誰在背後陷害你,我會幫你洗刷冤屈還你清白。」
「為什麼?」
達官一句不冷不熱的詢問直劈詠君的心。此刻,換她迴避他炯利的眼神。
「你不是討厭我,視我為無賴混混?為什麼要陪我在這乾耗?你不是有你的柏佑和俱樂部嗎?難道他們都不需要你?為什麼要幫一個你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詠君顫著手將煙抽出點燃,背對著他的身形刻畫著壓抑的掙扎;不要命地猛拙幾口,她才又找回慣有的冷漠。
「幫你是不想讓這件醜聞波及飯店聲譽。」
「哦?怕傷害了你的柏佑?」
「你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地諷刺我?」詠君倏忽旋身逼近他,帶著昂張的利刺,「如果你的探查夠仔細,就應該清楚我和柏佑之間只是友誼,可見你的調查功夫差,沒將我的隱私全給掀出來!」
「我會提是因為我在乎,我吃醋,我恨自己這麼遲才遇見你,我更恨兩年前不是我將你拉出那場火!」達官憎恨地揍向牆壁,「我恨自己的無能,恨那些加諸在你身上的曾經,也恨你不肯正視鍾達官!」
她想強裝無事,指間的煙卻不知何時掉落在地。
「該死的你怎能無動於衷?黎詠君!」他用力將她扳過來,「你看看我,你睜大眼睛看看我,看鍾達官為你變成什麼樣子!我知道我們沒相處過,甚至連交情都談不上,但我就這樣無可自拔地愛上你,無藥可醫地迷戀你,迫不及待地想瞭解你、接近你。所以我調查你,卑劣地違背公私分明的原則請差到高雄來,我不是為了別人,我是為了你!你知不知道那一長串報告給我什麼樣的震撼和痛楚?從你被遺棄成孤兒,流浪的日子,賣命求生的過去,為掙得自己一片天所受的辱屈,忍的折磨,以及幾次險些喪命的危險,沒有人在你身邊,也沒有人替你扛下一切!我來是想請求你!請求你信任我,讓我為你遮風擋雨,讓我作你的朋友、知交,我甚至不敢開口提愛,怕這太強烈,太突兀,會令你退怯迴避。可是這一切——」
他激動地揮手。「這一切毀了我的自制,我現在只能呆呆地坐在這裡等世界給我的審判,什麼都不能做,既不能證明自己的清白,更失去了追求你的資格,我連自己都保不了,拿什麼護衛你?詠君,詠君吶!你瞭解害怕的感覺嗎?我害怕,怕這份愛會燒死我——」
「不!不要談死,我不要聽!」第一次,詠君捂起耳朵抗拒捧到她面前的真心,不再瀟灑,不再冷淡;這份愛,這顆心,她無法一笑置之,無法用手腕推避,更無法視而不見,它灼燙她、煎熬她,她怎把自己陷入這境地?她的人生還有多少苦難?
「我知道你對我不是毫無感覺,我也知道林柏佑他只是你的朋友,那是什麼擋在我們之間?是什麼讓你畏懼?是什麼顧忌讓你拋不開?」
是前世!是悲愴的記憶!是不能重演的錯誤!
她尖聲嘶笑,「是誰告訴你我對你有感覺?」
「你說過你相信我!」
「就憑這點你就肯定我對你的感覺出於愛情?」
達官半強迫地掬起她的嬌顏,望入她凝水盈盈的眸,以不可思議的溫柔觸碰她的頰,「不要騙我,不要騙自己,為什麼不相信我?你明知道我會陪你抵抗惡魔,只要你信任我。」
「不!你騙人,你會丟下我?」就像前世一樣。
「我不會。」
「你會。」詠君固執地喊,「你……唔……」
達官佔住她的唇,霸道而熾狂地傾洩他的愛,他的堅持,他的承諾,吻著她,擁著她,索求同等的熱情,手指拆下她的髮夾,讓她的一頭烏絲重回狂野。埋首頸窩,他呼出的熱氣彷彿帶著火焰與迷藥,令她沉淪迷眩。
「這才是你!」他捧著一撮發,手攬著她的腰,撐著她虛軟的身子,凝視她紅潤又野性的美麗。「這才是真正的黎詠君!」
「我們對真正的她是怎樣沒興趣?」威嚴而冷峻的聲音倏然自門口傳開,「我們只想要一個答案。」
「爸?!媽?!」
「阿官!你怎會惹上這種事?」曾珀惠急沖沖地步入,「告訴媽你和那箱毒品無關?」
「珀惠!」鍾冶政拉住妻子,「你讓他自己說!」
達官一見父親竟阻止母親靠近他,一把怒火轟然爆燃,「說什麼?顯貴不都一字不漏地說了?」
「真的是你?」曾珀惠彷遭雷殛,「怎麼會?我的兒子怎麼會販毒?」
「媽!」達官不得不喊,為何一向實事求是的母親會信了他一時的氣話?「我沒有……」
「鍾家少了你什麼?」鍾父的指責截斷了他的解釋,「為什麼要做出這種辱我家風的事?你真是讓我們寒心!」
寒心的是他!他驚怒交加地盯著父母,「你們不相信我?我是你們養大的兒子,你們怎能說我羞辱了你們?你們應該瞭解我的呀!」
「我們以為我們瞭解。」鍾父痛不勝言,「可是我們錯了,原來你這兩個月背著我們神秘兮兮的,竟是在幹這種勾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