皓一看著楚薔:
「你呢?」他就等她的答案。
楚薔笑了,她曾盲目的追隨一個人的腳步,連思想、觀念都以他看齊;但,如今,她真真切切是成熟的個體了。她,把她堅定的眼神投向了皓一。
「你結不結?」她反問。
「結啊!」他可急的了。
「那還問我幹嘛?」她故意耍賴。
「小薔,我當然要問你了,這很重要的。」
楚薔促狹地笑了。「你要結婚了,那還需要問我結不結嗎?除非你的新娘不是我。」
「哇!小薔,如果我的新娘不是你,那我死也不結婚。」
「皓一,你好像變笨了。」左堯笑他。
「唉!意大利真是個悠閒的地方,還好我去玩賽車,否則一定會退化。」
「是嗎?我倒覺得還好。」楚薔得意的說,擺下酒罐,她起身往停車處走。「吵死了,換音樂。」
或許她是故意的吧!她走的很慢,緩緩回頭,刻意的把空間留給他們獨處。她看見左堯也起身了,往海浪來的地方走去,皓一似乎有些遲疑,他還是起身跑了過去。她淡淡一笑,皓一……面對他吧!
浪擁過他的腳踝,有一股冰涼的感覺。左堯望著海的盡頭,他仍是沒有醉意,皓一出現在他身旁,他柔聲笑了。
「恭喜你。」
「別這麼客套。」
「我是真心的。」
「我知道。」皓一飲盡了酒,一手掐扁鋁罐,遠遠地往前拋去,他笑了。「這樣會不會很缺德?」
「如果明天早上它還在,撿回去賣。」
皓一大笑。「還賣啊?這麼缺錢?」
左堯的笑伴著浪聲,像此時車內傳來的抒情樂章。
「不缺……什麼都不缺了。」
沉默了,風好像靜止了,心情也平靜了,很安詳的感覺,也是美的。
「你放下了?」皓一開口,這是他這兩年反覆思考的一句話。
「我說放下,你信嗎?」
「我不知道。」他老實說。
左堯淡淡一笑。「很好,你向來很誠實。—沒錯,我放不下,但是不一樣了,你瞭解嗎?」
不瞭解,他直接搖頭。
「我放不下你,放不下對你的感情。」
左堯說,皓一還是不瞭解,但他並沒有排斥的感覺。
「記不記得我們打了一架?」
皓一點頭,他不可能忘記。左堯仍柔聲帶笑。
「那時,我真的非常痛苦,但是覺悟,從那天起我就沒跟你見面,直到你們出國,現在回想,我還是不敢想像那時的自己有多糟。」
皓一靜靜地聽他說。
「這世界沒有無私的愛情,這居然是個毛頭小子點醒了我的話。」左堯苦笑了聲。
小傑,皓一記得這個人!
「我自以為是聖人。」
皓一心頭微緊,那是他的錯……
左堯把手上的半罐酒給他,自己點了一根煙。皓一低頭看著手上的酒,他喝過的……那又怎麼樣?他仰頭喝了一口。
「恢復了自己的真面目,我痛苦了很久,但藉著工作,很快的,我在生活中求到樂趣,以往我們都習慣了三人行,不自覺的依賴了彼此。失去了你們的生活,好像每天都是黑夜,後來才發現,是自己不願意去面對陽光……」
皓一望著他,他品嚐著他話語中的孤獨,想像那是自己的苦境,但他發現,自己真的太幸福,他體會不到他的心情。
「這兩年的忙碌,四處遊走,我發現了很多事。」他終於別過頭看著皓一,眼中是溫柔的情。他不想埋藏對他的愛,相反地,他不保留,他不迴避,卻更自然。
「任何感情,最艱難的部分就是放吧!」
皓一微怔。
「我愛你。」
他柔聲說,仍教他一震。
「所以我必須放了你。」左堯笑了。「這十年就是最好的證明,因為放不開你,所以大家都很痛苦。或許你還是覺得荒唐,甚至噁心,我現在只想和你們一樣誠實。我愛你,在我心底,因此你有幸福我才有幸福,你有完整的愛我才能滿足。」
皓一沉默了很久,但也看著他很久,他不知道自己有什麼地方讓他如此執著,更不能理解同性之間可以產生這麼濃烈的感情。
愛與被愛都是幸福的,他似乎有一點可以體會堯的感受,像他愛了小薔十年,卻苦無回應時的感覺。而如今小薔接受了自己,而堯始終愛缺,但他在他此時的眼中看到滿足,像自己已有了一份完整的愛那樣的滿足。
他不知道他是怎麼走過這份痛苦的折磨,但他是這樣徹底的愛他,所以他有完整的愛情,他就能得到完整的愛情。很奇妙的感覺,他說不出那是什麼滋味,但,三個人,迂迴了這麼長久的時間,他們永遠缺一不可。或許外人眼中看來堯仍是孤獨,可皓一從他的眼神中明白,他並不遺憾。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忍不住歎道。
左堯笑了。「但是我有好多話想對你說。」
皓一看著他呈滿柔情笑意的雙眸。
「上飛機的那一刻,我就對小薔說我後悔了。我不該跟你打架,不該用異樣眼光來看你,我甚至很希望看到你來送機。」
「我有去……」
皓一輕笑了聲:
「我想也是。」他晃著手上所剩無幾的啤酒續道:「我想我想通了一件事,你是同性戀又如何?我不能以此就抹滅了十年的友情。以前有什麼都是你罩我,我有什麼困難你總是二話不說的幫我解決,若因為你是個同性戀,我就不要你這個朋友,想想自己真的很幼稚很過分。」
他別過頭看著堯笑了。
「記不記得我說過我們三個人挺適合結婚的?」
堯笑道:
「你在這裡說的。」
「沒錯!所以我們三個會互相相愛是正常的。我後來想,如果今天我也是同性戀,而朋友因此排斥我的話,那這種朋友不要也罷了。這道理就像我以前交往的女人,因為我有錢而跟我在一起,後來發現我根本是窮光蛋就甩掉我的道理一樣,我覺得自己真笨。」
左堯只是笑,他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和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