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身邊有很多同志朋友,我早該習慣了不是嗎?」魏家菱在客廳來回踱步,喃喃自語;不自覺中,她有了小貓的習性。「我只是從沒想過總有一天我也會……可是小貓是妹妹啊!或許吧,我收留她是衝動了點,搞不好……」她頓下腳步一愣。
簡琴的心跟著她一緊。
「她真的是同性戀呢!」她反過身,一臉無助地看著臉色漠然的簡琴。「老師,我到底該怎麼辦?」
簡琴深深望著她,許久……她歎了一口氣。
「我幫不了你,你只能自己去面對她。」
魏家菱噘高了嘴。
「當個同性戀……沒什麼不好。」簡琴的聲音很微弱。
「我知道啊!」像阿嬌,活得比誰都快樂。
「除非你在乎別人的眼光。」
「我才不在乎!」這就是她。
「還有社會的輿論與批評。」
「去它的社會輿論!」
「同性相愛,結果並不完美,沒有合法婚約,不能傳宗接代。」
「那又如何?都是些迂腐的道德觀、束縛,還有壓力!」
「每個人有愛人的自由……」
魏家菱不再接口了。她突然發現,老師對同志瞭解得很透徹,甚至,她彷彿在鼓勵她成為一個同志?
「老師?」
「我不瞭解小貓,一個孩子,真能那麼清楚自己的性向嗎?如果你只是同情她,就趁早跟她談清楚。一個不曾體驗過親情的小孩,很容易把這樣的感情誤認為愛情。」
老師說得很對,但她煩躁的是……她對小貓,似乎不只是同情而已。好像每個人都覺得問題是出在小貓身上,因為她年紀小,因為她身世坎坷;那她呢?她自己內心的感覺呢?
見魏家菱苦惱,簡琴真的不忍心。她應該把她留下來的,卻出乎自己意料地脫口要她回到小貓身邊,那個吻了她、一眼就看出她愛她的小女孩。
「去跟小貓談談吧。」話一出口,她好後悔。
「我知道了。」魏家菱點點頭。「謝謝老師。」
她走了……
她怎麼會就這麼讓她走了呢?家菱還不曾這般慌張過呢!簡琴無力地靠在吧檯上。十七歲的小貓……她是如此嫉妒那個年輕的少女,她居然敵不過一個年少無知的小女孩……
不會的……她安撫自己不安的心。如果家菱會愛上那個小女孩,那她早該發現她對她的感情;家菱若成為同性戀,也該會選擇她,而不是那個對家菱一點幫助都沒有,甚至是累贅的小女生!
???
苗馨換回她原來唯一的一套衣服,白T 恤、牛仔褲,紅著眼眶抱著寶貝。她吻了吻寶貝的小腦袋,眼淚又忍不住滾了下來。
「寶貝,我很想帶你走,可是我養不起你。我已經沒有臉再住在這裡了,姐姐是個大好人,你要乖乖聽話,不要跟我一樣……惹她生氣了……」
「喵……」
苗馨放下寶貝,再這麼下去她會走不了,也捨不得走的,她只好視而不見它盈盈若水的藍眼睛,只好逼自己不再抱它親它,逼自己起身衝向大門,逼自己揮著淚水也不要回頭看一眼。
狂奔在暗夜的街道中,她彷彿還聽得見寶貝的嗚咽。那只惹人憐的小白貓,一出生就遭到丟棄的命運,若不是及時來的那道燦爛的陽光,築起一個溫暖的家,它恐怕是早就一命嗚呼了。
路邊死了一隻小貓咪,也不會有人多看它一眼的,甚至還會賺惡地搗鼻走開,認為是觸了霉頭。
像她昏倒在停車場,也沒有人來拉她一把——只有姐姐。像太陽一樣的姐姐,救了她、收留她,給她前所未有的溫暖……只是幸福太短暫,是她自己摧毀了這樣的幸福。
只有她自己清楚不過,她愛姐姐,不是汲取那從不習有過的親情,不是貪圖她的美艷財富,而是她看到了姐姐有一顆很善良、很單純、很美很美——比她的外貌還美麗的心。
她愛姐姐,很純粹的愛,沒有別的想法,沒有參與任何雜質的愛,她只是很單純地想愛她。只是她不知道同性之間的愛情殺傷力這麼大,是因為她是個女孩子?因為她年紀太小?還是因為同性戀本來就不可以?
苗馨伏在牆上大口喘息,無助地蹲下身,哭得兩眼紅腫。
姐姐,我好想你……沒有你抱著我睡……我連清醒著都會做惡夢了……???
「小貓?」魏家菱一打開門,就驚惶地發現屋內一片冷清。
「喵……」寶貝瑟縮在沙發上,抬頭叫了聲。
裡裡外外跑了一遍,真的沒了苗馨的人影。魏家菱急壞了,她怎麼這麼粗心?
阿嬌的話、小梅的話、老師的話,不斷在她腦中盤旋,一遍一遍打了成千個死結。小貓不見了,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她慌了手腳地不知所措。
小貓什麼也沒帶走,所有她為她買的衣物都完整地放在家裡,唯一不見的,是她原來那套衣服。
一愣,寶貝的軟毛滑過她的腳踝,她低下頭,把它抱了起來。那是一張多麼動人的小臉蛋,魏家菱整顆心都軟了、酸了、疼了。
沒想到……貓是這樣有靈性的動物;沒想到,貓跟人一樣,都會流眼淚,而她,卻似乎天生沒有淚……
寶貝的眼眶濕濡了周圍的細毛,水藍色的眼睛澄澈瑩亮得像兩顆圓溜溜的玻璃珠。
「寶貝……」好可愛、好可憐,像她第一眼見到小貓的感覺,魏家菱好心疼、好捨不得。「小貓說的話你都懂,你告訴我,她到哪去了?」
寶貝水靈靈的圓眼珠看著她,一叫也不叫。那是它在抗議嗎?抗議她的粗心大意,讓無助的小貓又回到街頭流浪;讓孤苦無依的她,再次到人海沉淪……
魏家菱一咬唇。
「我們去把她找回來!」
「咽!」它叫了聲,像是在說好。
魏家菱一手抱著它,一手抓了車鑰匙又匆匆跑出門。
她不管見到小貓時會不會尷尬——去它的尷尬!她魏家菱不該是這種會逃避、會煩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