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濯怏是一個她很欣賞的畫家,雖然現在沒有任何的名氣,然而以他那隨興自然的畫風,相信只要他願意,他很快地就能在畫壇上嶄露頭角。
只不過他這個人有點孤僻,似乎並不想要出名,除了偶爾會拿幾幅畫來她的畫廊寄賣外,對於開畫展的事一點興趣也沒有。
她相信,倘若他要不是快沒飯吃了,絕不會出賣自己的作品。
這也是她非常欣賞他的地方。
擁有藝術家獨特的風骨。
「我打了,可是相先生完全不給我說話的機會就把電話給掛了。」陸秋薇十分洩氣的說。
「我知道了。」
「安小姐,真的很抱歉。」
「沒關係,你去忙。」
安裴若找出相濯怏的聯絡資料,卻發現他留給藝廊的資料除了電話號碼和銀行帳號之外,連個住址都沒有。
這人還真怪,除了第一次親自帶著作品來藝廊寄賣,之後的作品都是用郵寄的,他從不替自己的作品訂出價錢,也不曾和她談過提成的問題,總是畫賣掉扣除傭酬後,她將錢匯進他的帳號就好了。
他的凡事不在乎、對自己作品的漠不關心,讓她對他充滿著無限的好奇。
這三年多來,她從他陸續寄來的作品中看出他驚人的才華,因此才興起想為他辦個畫展的想法。
安裴若依資料上的電話打了過去,電話通了卻沒有人接,就這樣響了十幾聲,就在她準備放棄時,電話的那頭才傳來一聲痛苦的男音。
「喂,哪位?」相濯怏強忍著頭痛欲裂。
「對不起,我這裡是安宣畫廊,敝姓安。」
「有什麼事嗎?」
「相先生,我想找個時間拜訪你。」她直接說明本意。
「為什麼要拜訪我?」他的語氣充滿著不耐。
「是這樣的,打從你第一次帶著畫到我們藝廊來,到現在已經快三年的時間了,我是想跟你更進一步的……」
「如果你們藝廊不想繼續賣我的畫,就請直說,我一點都無所謂。」
「不是這樣的,相先生,電話裡說不清楚,我可不可以去拜訪你?」
「該死!」
相濯怏再也忍受不住頭痛的咒罵出口。
「相先生?」安裴若因他這聲咒罵而愣住了,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快速地說了一個地址,「你來之前,順便幫我買個頭痛藥過來。」說完後,他馬上將電話掛斷。
安裴若拿著電話愣了有一分鐘之久,然後才將話筒掛上。
他剛剛說的是哪裡?好像是新店?只是是新店的哪裡,她根本沒聽清楚。
還有他叫她買頭痛藥,他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難過。他生病了嗎?
「秋薇,我出去一下,有什麼事就打我的手機。」安裴若拿起他的資料放進公事包裡,交代助理一聲後就急忙出去。
她先去藥房買了止痛藥,然後開著車往新店去,到了新店後再打了通電話給他,問清楚確切的住址。
邊開邊問,費了好大的勁她終於找到了往烏來的方向,相濯快所住的地方。
她將車子停在一間小平房外,這附近沒有其他的房子了。這裡的居住環境十分清幽,的確是非常適合創作。
不過卻也顯得過份的孤寂。
一個人脫離塵囂太久,個性也會變得奇怪。
下了車,走到屋外,她隔著門朝屋內喊,「相先生,你在家嗎?」
「進來。」
安裴若聽到回應後,輕輕推著門,很輕易的就推開了。她一進屋子,一眼就看見相濯怏躺在椅子上,一臉非常痛苦的表情。
「相先生,你人不舒服嗎?」
「藥呢?」
「喔!」她趕緊從皮包裡拿出剛買的止痛藥給他。「藥在這裡,哪裡有開水?」
「後面廚房。」
她看到旁邊有一扇門,走進去倒了杯開水來給他。
相濯怏接過她遞來的開水,趕緊吞下止痛藥,又閉起眼睛躺回椅子上。
安裴若找到了浴室擰了條熱毛巾,敷在他的額頭上,幫助他減輕頭痛。
她也不打擾他休息,逕自打量著房子,這是一間早期農村式的平房,以紅磚堆砌而成,右後方的一扇門是通往廚房,左邊還有一扇關著的門,應該是他的房間。
而這間約略只有四、五坪左右大的客廳,幾乎全被他的畫給填滿,而地上那東倒西歪的酒瓶,讓她明白了他頭痛的原因。
她仔細的欣賞著他的畫,他的題材很廣,有海邊景致,有旭日東昇、夕陽西沉,有山林溪流、雪景也有狂風驟雨,大部份都是山水景物。
然而最讓安裴若感到好奇就是夾雜在這些畫中的一些人物畫,有側面、正面、仰首、低頭等各種不同的姿勢,可不知為何,卻沒有一張是清楚的畫上五官。
雖然如此,她卻能感覺到這些畫全是在畫同一個女人,而相信這個女人在他的心中佔有重要地位。
半晌之後,相濯怏疼痛漸緩,他睜開了眼睛,坐了起來,發現她正在盯著他的畫瞧。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根煙點上,大大吸了一口。
看畫看得太入神的安裴若被他的突然開口嚇了一大跳,她迅速的轉過身看著他,心臟還因嚇了一跳而咚咚地跳著。
「你的頭還痛嗎?」見他瞅著自己看也不理她的關心,她識趣地說明來意。
「我想幫你開個畫展。」
「我沒興趣。」他馬上就拒絕。
她四下張望了一下,搬來擺在畫架前的椅子,坐在他的面前。
「為什麼?」
「不為什麼。」
「相先生,開畫展會讓更多人有機會欣賞到你的畫作。」
「我畫畫純粹是個人的興趣,別人欣不欣賞我的畫,我一點都不在乎。」
「相先生,你之所以不想開畫展,是不是因為你畫中的女人?」安裴若大膽假設,而他的臉上很快地閃過一絲落寞、痛苦的神情,這細微的變化沒有逃過她的眼睛。「雖然我知道這是你的私事,而每個人的心裡總有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然而我相信,你畫中的女人是絕對不會希望你一輩子過這種生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