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即使不用看到他的表情,只要聽到他的聲音,就聽得出來他現在笑得多開心、多像個恃寵而驕的貪心孩子……
是,遵命。
幾個星期後,終於到了葉於蔻拆紗布的日子。
唐若谷霸佔著葉子蔻正對面的位置,以妨礙主治醫師為己任,死也不肯滾讓到角落去等唐虛懷處理完她整臉的紗布繃帶。
「如果拆下來……臉還是歪的怎麼辦?」雖然葉子蔻不太在乎自己外貌構不構得上好看,但是想到以後也許必須看到自己凹陷下去的鼻子,或是兩邊無法再對稱的顴骨,她的心情還是好複雜,即使做了好幾天的心理準備,仍是無法樂觀接受。
「如果還是歪的,我替你再動一次刀,不過,會歪的原因一定是你的『復健』做得太早也太勤勞,骨頭都還沒定位,就一直勞動它,難道你們不知道舌吻要用到臉上很多部分嗎?」唐虛懷最討厭不合作的病患,但是看在始作俑者也算了自己弟弟一份,當然不好多加苛責。
葉子蔻打著哆嗦,心裡湧起滿滿的不安和陰霾。
「你不要再嚇她了,憑你的技術,還會有整失敗的案例嗎?」唐若谷對於自己哥哥惡劣的性子已經免疫,不過葉子蔻可禁不起這種嚇法。
「有呀,不就那個哭著跑出去的女孩嗎?」
「你……你整壞過一個女孩的臉?!還、還害她哭著跑出去?」葉子蔻越聽越害怕,幾乎想一輩子包著紗布過活,也不要拆下紗布後看到底下扭曲變形的五官。
「不知道你會不會變成第二個哭著跑掉的人噢?」唐虛懷興奮期待地說。失敗的經驗太少,讓他覺得很新鮮。
「你最好發揮心理醫生的專業和道德,安撫病患的恐懼。」唐若谷告誡他。
「我現在是整型外科醫生,不懂心理那一套。」不然他當牙醫時還去研究病患的淋巴腺嗎?當然是何時該扮演什麼角色就是什麼角色。
「他、他不是專業的整型醫師嗎?」葉子蔻吞嚥著唾液。
「他是一間綜合醫院,只要是你念得出來的科別,他頭上都正好掛著那塊招牌。小兒科、內科、外科、牙科、眼科、皮膚科,泌尿科、家醫科、婦產科、耳鼻喉科,骨科、精神科——一個人從頭到腳的毛病他都差不多包辦了。」
「……媵蛇無足而飛,梧鼠五技而窮。」為什麼?!為什麼在這麼緊張的時候,她腦中會閃過這句意指技能雖多卻不精的經典名言?!唐虛懷樣樣都學,會不會樣樣都只懂皮毛?
「我是剩蛇還是梧鼠,拆下紗布你就知道了。」
唐虛懷刀起刀落,唰唰兩聲,葉子蔻便覺眼睛一亮,眼瞼外頭的紗布整個敞散開來,她還沒適應好久違的光線,卻先聽到唐若谷的抽息。
「你是梧鼠!絕對是梧鼠!」唐若谷低咒。
「咦?你不喜歡嗎?」唐虛懷無辜地問,一隻手悄悄去拿口袋裡的針筒,以防唐若谷抓狂起來,他好馬上賞他一針鎮定劑以求平安脫身。
「你把她弄成什麼樣子了?!」
毀……毀容了嗎?
葉子蔻低著頭想,不然唐若谷的反應為什麼這麼激動?
大概……是連他高超的化妝技巧也補救不了的慘狀吧……
以前她就不美,現在更慘嗎?
聽唐若谷的口氣,應該真的很淒慘……
葉子蔻張開眼,看見唐若谷和唐虛懷在診療室裡一句吠來又一句吠去。
「沒關係啦……反正我本來就沒特別漂亮,比較不會那麼難過……」她想插嘴,但是找不到任何空隙。
「你把她那雙可愛的單眼皮還來!」
咦?
「還有那個扁扁垮垮的鼻子!」
唔?
「還有圓圓短短的下巴!」
呀?
「還有那對不平整又歪得很俏皮的小虎牙!」
呃……原來他是這樣看待她的……
「喂喂喂,我免費把她整得這麼漂亮,你還嫌呀?」韓國級超完美專業整型技巧全數發揮出來,他這個醫生驕傲滿意的不得了。
他只是順手替她磨骨修飾臉型、墊了支高挺的鼻、割了雙眼皮、雷射磨皮——反正她的臉也碎得差下多了,他正好順手大整特整。
「我不是告訴你,把她弄回原狀就好?原狀!原來的那個葉子蔻就好!」
天,他竟然一時忘掉唐虛懷向來最喜歡在別人臉上大動工程,這種惡習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他還奢望他能手下留情,是他的錯……
「你自己還不是喜歡靠彩妝把人的眉毛鼻子化得立體,用什麼膏在修飾臉上斑點,那和我的雷射磨皮、墊鼻、繡眉有什麼不一樣?我這個還比較有實際效果。」而且又持久。
「那是我個人的樂趣!」他就是喜歡看她在他手裡變得精緻,無論是化妝卸妝,他都極度享受過程。
「那也是我個人的樂趣。」唐虛懷也很喜歡看女人在他手下變成完美無瑕的後天美人。
「你自己去找一個能滿足你樂趣的女人呀,跟我搶什麼?!」
「就是找不到嘛。不然我替她整回來,打掉她的鼻子和顴骨,一切重來,反正痛的不是我。」
唐若谷聞言,轉向葉子蔻,她則是憨憨坐在椅子上,動也沒動,眨著因為手術後而變得更圓更亮的眼,原有的可憐兮兮兔兒味道還在,但是不再楚楚可憐,而是鑲著一點點的觀察及淺笑。
他走回來抱住她。
「我很喜歡你以前的模樣。」他口氣好懊惱,「但是現在,我會好好適應你現在的模樣。」他怎麼可能捨得要她再挨一次刀?
葉子蔻任憑他雙臂摟擁著,他長長的發滑落在她的臉上、身上,像最上等的絲綢,將她裹纏起來。
「很醜嗎?」她問。
「不太像我熟悉的葉子蔻。」他的口氣還是悶。
「頭低下來一點。」她輕拉他的發,讓他順勢垂下臉龐,然後飛快地啾了他的唇一下。「這樣呢?還熟悉嗎?」小臉微微竄紅。
「有一點點記憶了。」他的頭更低,捨不得她離開得這麼快,纏著她再多賞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