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晚上,我還是那個時間上的線,他還在。
[即:嗨,又來查資料?
永:不,在等你。
即:?你怎麼知道我會來?
永:直覺。也是碰碰運氣。
即: :)原來你很想我。
永: :)
即:笑代表什麼?不承認也不否認?
永: :)
即:你等我,不是就為了笑的吧。
永:不,想和你聊聊天。
即:好啊。天文地理,社會科學,只要我知道的,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永: :)這麼快就把我的話還給我了!
即:當然,禮尚往來麼。說正經的,你想聊什麼?
永:今天在手術台上,死了一個病人。
即:啊?醫療事故?
永:不,是搶救無效。
即:哦,那麼,這並不是你的錯,誰都沒有辦法的事情,不是麼?
永:可是,看著自己的病人死在手術台上,是一種很痛苦的感覺。
即:他要是死在床上,你心裡會不會好過一些?
永:當然不會。死在哪裡,他都是我的病人。
即:醫生是人,不是神,治得了病,治不了命。
永:(苦笑)我知道。
即:你當然知道,這是陳腔濫調,讓人家說爛了的安慰話。要我說,至少,你努力過了,你沒有放棄他,沒有讓他死在床上,不是嗎?
永:這樣說,我似乎好過一些。
即:要想更好過,我教你一個方法:出去買瓶酒,大醉一場,然後倒頭大睡,明天起來一忙就什麼都沒時間想了。
永: :)我是拿手術刀的,不可以喝酒。
即:哇,真痛苦。那麼你心情不好的時候,用什麼方法排解煩惱?
永:抽煙,抽很多很多的煙。
即:嘿,你是醫生,不知道吸煙有害健康麼?
永:你是搞能源的,知不知道燃煤會污染環境?
即:……那不一樣,性質不一樣。
永:無奈的心情是一樣的。
即:你現在就在抽煙麼?
永:是的。
即:那我不跟你聊天了。
永:為什麼?
即:我拒絕吸二手煙。
永:?這樣也算吸二手煙啊!!
即:算,我看到我的網線在冒煙了,沒聽到我在咳了麼?
永:好,我熄了。
即: :)這才對。你經常用刀子劃開別人的身體,想像一下,哪天別人用刀子劃開你的胸膛,掏出你的肺,會是什麼感覺?
永:別說了,你會害我明天不敢上手術台。
即:哈,原來你的心理這麼脆弱。
永: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謝謝你,真的,我心情好多了。
即:不要客氣。醫生拯救人類,我拯救醫生,這樣看來,我是不是更偉大?
永: :)好像是。
即:承認了就好。不跟你說了,我該睡了。
永:好的,再見,好夢。
即:你就不能換一句告別詞?
永:……再見,今天等你,沒有等錯。]
我沒有再回信息,直接下了線,頭腦中想像雷煩惱的樣子,想不出,他好像總是很自信。
此後,我們時常在那個時間上線聊天。實際上我很忙,但是一有時間,我還是會去等他,彷彿變成了一種習慣。
有一天,我在導師的病房遇到雷,我裝作不經意的問:[你經常上網聊天麼?]
[不,偶爾。]他簽好查房紀錄,問:[為什麼問這個?]
[沒什麼,那天看到你的筆記本裡有OICQ。]
[哦,那個是為了方便聯繫同學。不過,最近遇到一個比較談得來的女孩子。]
[哦?想要來一段網戀?]
他看著我,但笑不語。
不知為什麼,我覺得他的眼神怪怪的,笑的也怪怪的。我瞥了他一眼:[笑什麼?]
[沒什麼,在想《第一次親密接觸》裡的一句話。]
[什麼話?]
[網絡無美女。]
我立即反駁:[誰說的?]
[痞子蔡說的,不過我想,也不盡然。]他笑一笑就走了,弄得我心裡很不舒服。難道他跟我聊天的時候,想的就是[網絡無美女]麼?
當天晚上,我早早上線等他,等了很久很久,就在我以為他不會來的時候,他的頭像亮了。
[永:嗨,這麼晚了還在?
即:晚麼?你不是才來?
永:哦,今天晚上跟同事出去,現在才回來。在等我麼?]
鬼才等你!
[永:怎麼不說話?
即:你看過《第一次親密接觸》麼?
永:看過,怎麼了?
即:裡面說[網絡無美女],你信麼?
永: :)
即:不可以矇混過關,要確切答案。
永:你如果肯發一張照片給我,我就能夠告訴你確切答案。]
他反將了我一軍。
[永:你覺得我是青蛙麼?
即:不是。
永:那不就得了。
即:什麼得了?
永:我不是青蛙,你也不是恐龍。]
我確定他不是青蛙,是因為我知道他是誰。而他不知道我是誰,又怎麼肯定我不是恐龍?也許,這只是他在網絡上敷衍女孩子的說詞罷了。
[永:恐龍或者青蛙很重要麼?網絡無美女或者網絡無帥男很重要麼?除非你在找男朋友,否則美不美帥不帥又有什麼關係?
即:對,管他美女還是帥哥,只要我知道你是永不放棄就好了。
永:怎麼了?感覺你今天晚上心情似乎不大好。]
對,開始的確不大好,因為他白天的那句[網絡無美女],現在又好了,因為他並不在意恐龍和青蛙的問題。他已經能夠影響我的情緒了?危險!
[永:真的不開心麼?不想跟我聊聊?
即:沒事,女人的心情低谷。我要睡了,再見。
永:好吧,再見。記得,心情不好的時候可以找我。
即:明白,再見。]
我下了線,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一種酸酸的感覺哽在胸口,脹的難受。我驚訝的自問:難道,我喜歡上他了?
初吻
我想,我真的喜歡上他了。見到他會莫名其妙的高興,見不到他會莫名其妙的失落,這不是喜歡,是什麼?
導師出院的那天,我跟雷都來幫忙。師母特意開了一瓶紅酒慶祝。當然,雷沒有喝。
晚上我們一起出來。陰天,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只有隔十幾米一盞的路燈,放射著灼灼的光線。我們默默的走著,平時在醫院裡,我們還能像朋友似的聊幾句,但是今天晚上,我不想說話。我垂著頭,追逐著地上長長短短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