宓芙想獨自清靜禮佛,所以堯正舉步逛著偏殿。兩側偏殿的五百羅漢像,全是
由樟木雕刻而成,高度僅尺餘,造形小巧可愛,比起別的寺廟中真人大小的五百羅漢來
,別有一番趣味。
逛了一陣子,堯正回到大雄寶殿,看到她正在閉目沉思,他也不打斷她,站在
一旁等著,瀏覽四周的目光被放在她面前供桌上的一抹綠光給吸引。
即使沒有拿起來細瞧,只是站遠遠地看著,堯正相信他絕不會認錯,供桌上放
的是他家的傳家之物──綠玉扳指環。
堯正沒有忘記,父親將這枚綠玉扳指環當成信物,交給崔叔叔,照道理來說,
這個玉扳指應該在他的末過門妻子身上。
難道……宓芙正是他的未婚妻?
「這個扳指好特別,是奶的嗎?」焦慮的堯正等不及她睜開眼睛,劈頭就問。
「嗯!是我的,這枚綠玉扳指環代表一個束縛。」宓芙緩緩睜開眼睛,內心五
味雜陳地看著它。
她承認了!堯正聽到答案鬆了一口氣。天啊!爹說的沒錯,冥冥之中真的有所
安排,讓他們相遇。
不過……束縛?她將他們之間的婚約當成束縛?這讓堯正聽了開始不高興。
「我們四下走走吧。」堯正將她扶起來,把玉扳指交還給她。
宓芙搖頭,不知從哪來的抗拒心態,讓她直覺地拒絕接過玉扳指。
「收好它!」堯正不滿她抗拒的態度,眼冒火花,不容她反對,拉起她的手,
將玉扳指環放入她的手中。
宓芙低頭看著包覆她小手的大手,掌心感受到指環的硬度,心頭也梗著硬塊,
抬起頭看著他,眼中有著遺憾。為何她的夫婿不是他?為何她不能自我選擇,要被一枚
扳指環給束縛住?
不!宓芙在心裡大叫,她不要屈於命運,她要主宰自己的生命!
「在想什麼呢?」堯正看著她的眼神,由遺憾轉為哀傷,再自哀傷變為倔強,
她心中有什麼決定了嗎?
「我們去看河。」宓芙說著,拉著他的手往前走。
即使是已婚的夫妻,依照規矩,妻子尚不得與夫婿並行,更何況是像這樣手拉
手呢?
然而,堯正對於她不合禮教的舉動,心中並不在意,只要她能恢復神采,那又
何妨?他移動步伐,隨著她由寺後門走出去,穿過街道,朝古運河走去。
楓撟,是一座石造的拱撟,橫跨在古運河上,悠悠的河水,流過歷史,載盡紅
塵的恩怨、血淚。
宓芙牽著堯正走到撟下,坐在她一向沉思的地方。
堯正靜靜地陪伴她,看她望著渥渥的河水發呆。
呆坐一陣子,宓芙仍望著河水,手中摸著綠玉扳指環,開始訴說著自己的過往
,她沒有看堯正一眼,但是……她可以確定,他正在專心傾聽。
堯正沒有打斷她,靜靜地聽她訴說,一顆心在聽到她敘述流離生活時,為她而
揪痛著。
「當初,我被積財伯帶走,連夜兼程,回到了蘇州。」宓芙淡淡地說,心已痛
到極點。
「你們如何過日子?」堯正相信崔叔叔是位清官,不會有龐大的銀兩讓她平空
建立現在的美人樓。
「一切多虧了先父。」宓芙說。
「哦?」答案出乎堯正的意料之外。
「因為先父曾對美人樓的前老闆有過救命之恩,因此他不但收留我和積財伯,
甚至在他去世時,將此樓交給我掌管。」宓芙回答。
「現在奶打算如何做?」堯正看著她不時張開手掌看著玉扳指環,又隨即合起
手掌,知道她在思考婚約之事。
「積財伯已經回到京城,尋找我未婚夫一家人的下落。」宓芙說。
堯正心中一驚,京裡現在最熱門的事情,就是崔叔叔被平反的消息,而且,王
家和崔家故居相連在一起,積財伯一入京城,知道消息後,必定會立刻找上父親,這樣
一來,他的身份一定馬上曝光了。
「然後呢?」堯正問,心中緊張地等著答案。
「你想呢?」宓芙挑眉看著他,難道他看不出她的選擇、她的心意嗎?
感情沒有道理可言,也沒有所謂的規則可循,更不是一句稚言可以約束得了的
。
她的心明明白白地表明了自己的意願,難道她還要委屈、漠視心聲,讓一紙婚
約來埋葬自己的心嗎?宓芙知道她做不到。
「不知道。」關係到他們兩人的未來,堯正不敢用猜測的。
「我會解決婚約的束縛。」宓芙抱膝,望著河水,平靜地說。
「為什麼?他有什麼地方不好嗎?」堯正聽到答案,心裡氣憤難平,他有哪點
不如人?他可是金枝玉葉、名媛千金爭相想委身的對象,瞧瞧她的答案,仍和小時候一
樣,一點也不清楚他的身價。
嘖!她的眼光一點也沒長進。
宓芙搖搖頭,聽出他語氣中帶著憤怒,狐疑地看著他,說:「沒有,我只在小
時候見過他一、兩次,並不瞭解他的為人好或壞。」
「那麼奶為何不遵照婚約?也許他人不錯。」堯正說得理直氣壯,因為他真的
覺得自己很不錯。
「你不明白?」宓芙望進他眼底,定定地看著他,眼睜裡閃動著淚光。為什麼
他還能問出這種問題?難道真的不懂她的心意嗎?
「不明白。」堯正不是不懂她的心,可是他想確定。
「如果心中沒有人,我會履行我的承諾,因為嫁給誰都一樣,可是……」宓芙
說不下去,心頭充滿了悲哀的感覺。
「奶心中有人嗎?」堯正心疼她的柔弱,伸手攬住她的肩,寬厚的胸膛給予她
倚靠。
宓芙閉著眼睛,貪婪地汲取他的溫暖,螓首在他懷中輕點。
「是誰?」堯正的心吊在半空中,焦急、迫切地等著她的答案,希望她的意中
人是他。
「唉,呆子。」宓芙幽幽地長歎。
呆子?她話中之意是指意中人是他嗎?堯正狂喜,但是他並沒有失去理智,他
要問出一個明確的答案。
「奶說誰是呆子?說!」對於這件事,堯正不容許有絲毫的含糊不清存在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