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門飛雪走到她面前,逼視著她,一臉的仇怒,疾言厲色地批判起來。「你這個驕縱傲慢的千金大小姐,哪裡知道人間疾苦,我西門飛雪絕不能再讓莫老頭繼續壓搾那些可憐又善良的佃農!他們替你爹耕田耘地,用一輩子的青春和體力守護著賴以維生的土地,現在他們老了病了,沒有力氣下田了,你爹就一腳把他們踢開,毫不留情地要把田地收回去,一點也不顧慮那些老佃農的生計,也不管他們如何養家活口,以及他們對那些守了一輩子的土地的感情,他們甚至比你爹更愛那些土地,更需要那些土地,你明不明白?!--」
莫渡寒代父受訓,而且聽得瞠目結舌,滿臉欽佩!一直以為他只是一個窮酸又有勇無謀的愚笨男子,沒想到居然也能講出那麼一大篇誠摯又感人的話來,連她這個滿腹經綸的人都要動容了!是她太小看他了嗎?還是他隱藏起真正的實力?
但是欽佩歸欽佩、感動歸感動,再怎麼說她也是爹的女兒,怎麼能承認自己的父親是個該死的惡人呢?
「我爹除了比較愛錢之外,基本上,還算是愛家愛妻愛女的好父親。」
西門飛雪發出嘲諷的冷笑聲,瞄她一眼。「愛女?!想起方纔她遭他挾持時,莫老頭不為所動,若不是莫夫人請出什麼知府大人的公子來,就算他真的將她殺了,莫老頭也不會讓出退路的。
「我看莫老頭比較愛那個知府大人的公子吧?」
她的臉一陣白一陣綠,半天答不上腔。
其實,西門飛雪沒說錯,天生麗質的她,從小就愛讀書,而爹卻不苟同,老說姑娘家唸書做什麼?最重要的是好好挑選一個有錢有勢的丈夫,就能擁有享受不完的榮華富貴。
然而脾氣倔強的她不肯聽從爹的話,仍一心想追求書中的學問,於是他們父女之間便有了一項協議,她如願以償地進到學堂去求學,但條件是必須完全順從爹為她安排結識那些有錢有勢卻言語無味的公子爺。
沒想到才認識不到兩天的西門飛雪,竟能一語道破她不堪的心情。有時候她會認為爹是撒網,以她這個美麗的女兒為餌,大釣那些有錢沒腦子的王孫貴族,只是她一直不願承認自己被利用了而已。
西門飛雪目不轉睛地望住她,從她的神情看出其心情的轉折,有些於心不忍,原本堅硬如石的復仇念頭竟然也軟化了。
「其實,我也不是非殺你爹不可,如果他不把咱們周村一帶的田地收回,並且同意兩年內不收田租的話,我可以不殺他!」莫非真的是英雄難過美人關,自己初踏進城裡時那份殺氣騰騰的氣勢,似乎已不復再見。
莫渡寒邊打量著西門飛雪一身結實的肌肉,一邊暗自思忖著,她不知道父親能否接受西門飛雪所提出來的不殺條件,但是她的心中,其實另有盤算,但是為了不再次給自己惹禍上身,她必須更精確的明白西門飛雪這個人。
「既然你那麼想要回田地,為何還放我走?你可以繼續挾持我逼我爹就範啊!」
西門飛雪饒富興味地看著她,揶揄地說:「你這麼喜歡被我挾持嗎?」瞧她老盯著他的臂肌猛看,目不轉睛地,口水都快流出來,看樣子就算沒愛上他的人,也愛上他的身體了。
莫渡寒的臉頰倏地緋紅,這個魯男子真是夠狂的,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一個佃農的兒子竟然敢用如此狂狷的口吻和她說話?奇怪的是自己居然不生氣,反而還臉紅了。
「哼,給臉不要臉,算了,當我沒說。」
「快回去吧!免得莫老頭以為我說話不算話,又勞師動眾、派出大隊人馬來救你。」心裡明明不想她那麼快離開廢墟,嘴巴卻逞能地趕她走。
「走就走嘛!誰稀罕待在這間破廟裡陪你,哼!」大步邁出去,她暗忖不出三步,西門飛雪就會喊「等一下」,因為爹曾說過,凡是男人,只消看她一眼,都會愛上她的。
她心裡開始默數著,一步,咦?西門飛雪怎麼還沒開口叫她?兩步,他可真沉得住氣,提醒他一下吧。「喂,我真的要走嘍!」她的腳抬在半空中,遲遲沒有落地,兩步半--難道他真的不在乎她?!三步,西門飛雪還是沒有任何的反應。
當莫渡寒噘起嘴生悶氣,猶豫著要不要回頭去罵西門飛雪時,他竟然搶先一步走出破廟,甚至頭也不回地直直走去,根本就是存心不理她。
「等一下!」沒想到喊出這句話的人居然是她自己!
西門飛雪停下腳步,斜過臉來看她,那眼神半睜半閉,像只沒睡飽的貓咪那樣慵懶。
「你為什麼不叫住我?」真氣人,瞧他那是什麼態度?他怎麼能這麼不在意她呢?
西門飛雪唇邊飄著一朵輕笑。「叫住你做什麼?」
「那還要問嗎?」當然是他有點喜歡上她了,所以捨不得她離去啊!這個西門笨蛋!但是她從小訓練有素的矜持和好強驕慢的性格,使得她沒說出真正的想法。所以原本該說:「你不是喜歡上我了嗎?」在自尊心的作祟下變成了「你不是想要回田地嗎?」
「我想要回田地和叫住你這兩件事有關聯嗎?」他直直地瞅著她看,直看進她的心坎裡,想看穿她小小的腦袋瓜裡究竟在想些什麼?說起話來怪裡怪氣的,連看他時的眼睛都閃爍不定。
莫渡寒忽然輕歎一聲。「我有個辦法可以讓你要回田地,而且那些田地永遠都屬於那些佃農們,再也不必還給我爹。」
他聽得很高興,但是--「我不會再挾持你的!」他不想像莫老頭那樣利用她,這是他對她的尊重,也是愛她的表現。
莫渡寒難得露出笑容,答非所問地細說著她的打算。「我看過你小腿上結實的肌肉,還有你手臂上的二頭肌,整體看起來真的很強壯很有力,讓我覺得很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