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地球上哪有這種地方。
甘舜知微笑道:「是天堂。」
只要門外那兩個男人不吵架的話,幾乎就是了。
「葛薇,你等一等。」暫時放下電話,她走到門口,倚著門,看著手上各提著東西,背對著背,似乎連看對方一眼都不願意的兩個男人。
「早啊。」
兩個沒預約的男人同時轉過身來。
「你今天沒過來吃早餐,我想你可能會想要一點阿桃特別做的銀絲卷。」
「這是新鮮的牛奶,我記得你說口感很好,所以帶了一點過來。」
甘舜知打開根本沒鎖的紗門,微笑道:「請進,點心放廚房桌上,牛奶擺冰箱。我在忙,就不招待了。」
男人們很認命地走進廚房裡。
天堂。看著他們的背影。甘舜知微笑地想。然後拿起電話,繼續和等在線上的好友繼續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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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薇意外的來電,提醒了甘舜知時間的消逝。
結束電話,吃過愛心早餐後,她坐在廚房的木製餐桌前翻著日曆,赫然發現她停留在這裡的時間已經超過了原本預定一個月的假期。而她居然沒注意到!可見日子是過得太愜意了,才會寒盡不知年啊。
之前對葛薇說過的話,現在全數回到自己身上。
這是一個夢一般的天堂,是消失於地球上的失樂園。
有什麼人來到這裡以後,還會想離開?
但甘舜知知道自己終究是必須離開的。
她的工作在台北。房子也在台北。朋友也在台北——雖然葛薇直嚷著也要休個長假來這裡跟她作伴,但甘舜知懷疑她做得到?她那個工作狂上司肯不肯放人首先是個問題。
換句話說,她的一切一切都在台北。
儘管這裡像是個夢,卻不是她該永久停留的地方。
夢再美、再好,人畢竟還是要醒過來的。
考慮了許久,甘舜知打了一通電話回公司。再請了一個月的假。
部門裡,小如接的電話。聽見甘舜知要再請假的消息時,她哇哇大叫起來。「什麼,舜知姐,你還要請假呀?我們工作都快做不完了,這裡沒有了你,就好像世界末日來臨一樣。你快點回來解救我們吧!」
甘舜知聽了,覺得十分地安慰。看來她在公司裡還是很重要的。她說:他們沒有她不行。她是不可取代的。這更加強了甘舜知要回去的決心。
然而在那之前,她仍然決定再多給自己一個月的時間停留天堂——當然,只是暫時的。
畢竟、早在許多年前,她便已經為自己計畫好了未來的一切。她從來不曾考慮過在中途轉往另一個地方。
12 據說意外發生的頻率跟地震一樣平常?
堅決不騎馬的甘舜知,在眾人的同情下得到了一輛老舊的腳踏車。
看她被小牛追的那麼辛苦,利樹寬突然想起倉庫裡好像有一輛腳踏車——是利海粟的——因為不常騎,被收起來了。
花了一番功夫將那輛十歲兒童練習用的腳踏車,從倉庫陰暗的角落裡拖了出來,擦乾淨,換了新鏈條後,親自試過,確定還可以騎。他便將車子送給了甘舜知,當她的代步工具。
只是,他萬萬也料不到——
「哇啊啊——」高高興興騎上車後的甘舜知突然在騎下緩坡時尖叫起來。
只見紅色的腳踏車歪歪斜斜地在草地上蛇行著,駕駛似乎控制不住,一頭衝向正在草地上或吃草或優閒漫步的乳牛。
利樹寬忍不住用手遮住眼睛。現在他知道這位小姐開車蛇行的技術有多麼地「自然天成」了。以她的平衡感——如果沒有平衡感也算是一種平衡感的話——來看,她根本不需要學,技術就已經很高超了。
然而接下來,他卻再也輕鬆不起來。冷汗涔涔滴下了他斑白的髮際。
牧場上的每個人都被甘舜知那高分貝的聲音給驚嚇得瞪大了眼睛。
乳牛受到突來的驚嚇,紛紛往四周奔逃。
而腳踏車駕駛為了不撞到牛——或者不被奔逃的乳牛踩到,只得拚命地踩動踏板,同時在牛只間的縫隙穿來越去。
不好,事情大條了!
恍惚裡,利樹寬彷彿看到了二十幾年前發生在同一塊土地上的慘劇。
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吆喊,以及牛群驚恐的哞叫和雜沓的蹄聲響逼了整座山谷。
正在耙草的利海粟愣了一秒鐘才反應過來。
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
他扔下釘耙,一邊跑向馬廄,一邊吆喊著牧工們帶著繩圈騎上各自的馬匹,想要追趕上他那群狂奔的乳牛。
看著那一邊尖叫,一邊在牛群裡竄逃的嬌小身影,他的心臟差點停止。
他發誓,如果她沒有被牛踩死,他也會很樂意親手掐死她。
馬的速度比牛快,但是發狂的牛腳程可也不慢。
眼看著,那上百頭的牛群就要奔出利家牧場的地界,往隔壁倪家牧場跑去了。
絕對是有史以來最大的災難。
「阿叔、老陳!你們從右邊繞過去。」他大聲喊道。「江哥,你們幾個從左邊!用繩子、用繩子把牛趕回來——阿德、阿德,你趕快到倪家去警告他們,快!」
事態嚴重。所有人立刻照著他的指示行動。利海粟自己則拚命催著「彩虹」衝進牛群裡。
而處在混亂之中的甘舜知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很想停下來,但是她被夾在牛群裡,只要她一慢下速度,下場……不用想也知道,一定很慘。
她只好拚命地踩動踏板。但是腳好酸好酸。
好酸啊。
「不要停!繼續踩!」
兇惡的命令自身後傳來。甘舜知連回頭看都不敢。為了小命只能繼續踩動踏板。
但是但是……「利海粟,我不行了!」她的肌肉發出嚴重的抗議。
「想也知道,不准停!」他大吼。如果她敢停下來,他也會掐死她。
他越過了一頭牛。再越過了一頭牛。
然後他看到她了——夾在一大群牛的中間——很快就要變成人肉餡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