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就是無法不去在意她的事,就如同幾年前,她突然在片廠倒下的那件事一樣 。
當時他像個坐立不安的小鬼一樣,翌日就笨拙地捧著一束花去看她,還第一次控制 不住情緒地指責她的母親。
他根本沒有權利這麼做,不管是當時抑或是現在都一樣,他的自制力好像在遇到有 關段鶴蓮的事情後,就變得相當難以控制了。
不一會兒,紀熾澄的眼角瞥見段鶴蓮離開座位,那位「好」製作的一個彷彿不經意 的動作,讓他瞬時瞇起眼來。
這下子,他不能再坐視不管了。
「對不起,我去一下冼手間。」丟下這句話之後他迅速起身,往洗手間的方向踱去 ,留下一臉疑惑的闕艙若和若有所思的黑聿吾。
就算不以情人……不,是以一個朋友的立場,他也必須給段鶴蓮警告。
於是他在洗手間門口等段鶴蓮出來。
未久,當段鶴蓮出來看見他時,她不禁睜大眼。
「你……」
「我怎麼會在這裡?」他替她說出沒說出口的話。「跟我來。」沒有多餘動作,他 拉著她往洗手間旁的小空間踱去。
段鶴蓮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和紀熾澄碰面,因而呆呆地被他拉著走。
其實當紀熾澄和黑氏夫婦進來的時候,她全身的知覺就像雷達一樣,立刻感覺到他 的存在。
對於自己的這種反應,她也是既驚惶又無奈。
驀地,突然想到母親的話,她的反應不免變得有些僵硬、不自然了。
「不要拉我的手……」
段鶴蓮甩開紀熾澄溫熱的手,注意到遠處的郝製作並沒有發現他們,不由得鬆了口 氣,但又有些留戀他手上的溫暖。
這是紀熾澄第一次伸手牽她,然而她卻無法像他一般自然看待。
「你到底想做什麼?」段鶴蓮像以前一樣,仰高了下巴,看似高傲、不悅地問道。
紀熾澄不在乎她宛如紙老虎,每每喜歡虛張聲勢的表面,盯著她道:「聽好了,你 要小心那個老傢伙。」
他指的老傢伙,當然是那位「好」製作。
過去,只要是在「好」製作底下演過戲的男演員都曉得,這位「好」製作並不如表 面上的平和、謙善。
他是個衣冠禽獸,他常常會迷姦自己戲裡的女演員,而那些女演員為了保住自己的 前途,也通常不敢張揚。
試想,自己的清白沒了,加上一旦得罪製作人,將來拿不到好的劇本也就算了,而 郝製作的人面又廣,誰會拿自己的未來開玩笑呢?
紀熾澄明白,他非得蹚這淌混水不可,因為他知道,在段鶴蓮驕傲、冷冰的外表下 ,藏的是一顆脆弱的心。
她用尖銳的話語來掩飾自己的不擅言語,用冷嘲熱諷來說出她的關心,但這就是她 ,段鶴蓮。
可以說是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就看穿了她的偽裝,而她面冷心熱的地方,也正是 她可愛的地方。
段鶴蓮聞言,不明所以地眨了下水瞳。「什麼?」
「我說你要小心那個老傢伙。」紀熾澄又說了一遍。
因為自己是私生子的緣故,他特別討厭花心的人,不管是男是女都一樣,忠誠對他 而言是必要的。
順著紀熾澄的目光看過去,段鶴蓮看到郝製作那顆半禿的頭,揚著月眉。「我還是 不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就是我話裡的意思。」他只能點到為止,但又不放心地交代道:「回到座位上的 時候,不要喝你面前的飲料,另外請侍者再拿杯水給你,然後他要是有什麼要求,你一 概不能答應,知道了嗎?」
紀熾澄的表情難得緊繃,這令段鶴蓮對郝製作的邀約起了防心。
「你是說……他會在我的飲料裡加東西?」
紀熾澄終於露出平靜又淡淡的笑容來,拍拍她的頭。「你還不笨嘛!」
段鶴蓮當然惱火。「喂!你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我們今天不過是 要談劇本的事……」
紀熾澄的大手卻半途摀住她的嘴,也攔截了她接下來的話。
他將她半抱在身前,將嘴靠在她的耳旁說話,灼熱的氣息吹拂得她全身一顫,心頭 發熱。
「聽好,你照做就是,不然出了什麼事……我可會當作沒看到。」這話有些警告的 意味,和紀熾澄平常的語調完全不同。
段鶴蓮蹙起眉心,在他放開手時,逞強地說道:「笑話!我為什麼要相信你的話? 」
她就是喜歡和紀熾澄作對,這一點從以前到現在從沒變過,即使她喜歡他牽她的手 ,即使她喜歡他抱著她的感覺。
另一方面,她也在惱火自己竟然對紀熾澄的話深信不疑,又加上母親先前的那番話 ,她就更不可能照紀熾澄的話做。
紀熾澄好像也生了氣,捉疼了她的手腕。「不要對我鬧脾氣,我從來就沒有傷過你 ,不是嗎?」
他氣她的冥頑不靈,也氣她信不過他,更好笑的是,他還是記不得他們之間的仇恨 到底是怎麼產生的。
他只知道她一直把他當成眼中釘、肉中刺,彷彿隨時都想將他除之而後快,卻又在 緊急的時候對他挺身相助……唉!他真弄不懂她。
段鶴蓮則是瞠目結舌地看著紀熾澄。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發脾氣,同時也是她第 一次看到他生氣的模樣。
不過他似乎是在為她擔心,她不由得竊喜。
驀地,彷彿是在解一道複雜的數學公式般,答案在她的心裡緩緩揭曉了。
原來她一直在欺騙自己,要自己討厭紀熾澄,但是事實卻不是這麼回事,她的確是 有夠不誠實的。
段鶴蓮壓抑著心中的愉悅,又再度違反心意道:「你是沒有傷害過我,但是這不關 你的事吧?」話才說完,她就恨不得能夠咬掉自己的舌頭。
紀熾澄深邃的眼瞳驟暗,彷彿對她十分失望的模樣,令她後悔極了,她其實無意如 此,然而管不住自己便說錯了話……紀熾澄無法忽略胸臆中的高張氣焰。是的,他是在 生氣,在氣她執拗的性子,也氣自己的多管閒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