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幹麼?」關耿一防衛地問。
「我有點餓了,想吃麵,你要是還沒吃飯的話,我就多煮一些。」
關耿一嚥了口口水,輕哼一聲。
「走吧!」她緊握起他的手往廚房走,忽略他欲掙脫的舉動,然後又突然放開他,開了冰箱的門,拿出晚餐剩下的食材,也不理會他有沒有走人,自顧自地就忙碌了起來。
關耿一倚在門邊,無聲地望著她的背影。這是他想了幾百回與她共結連理後的婚後景象,他為她在外打拚,而她則為他洗手做羹湯。雖說有她兩個弟妹介入他們的生活,但他已盤算出許多方法可以避開這兩盞現成的大電燈泡,點綴他們的生活情趣,那情景一想像,常常使他有種沾沾自喜的喜悅。
可她把一切都毀了!
想到此,他又冷下臉。
他為什麼要站在這裡任她擺佈?當初她棄他而去,現在又算什麼?他轉身就想走,可湯頭的香味傳來,他的肚子不配合地咕嚕咕嚕大叫。
那叫聲連夏易蓉都聽見了,她回身朝他心疼地笑道:「面馬上就好了。」
關耿一狼狽地紅了臉,氣自己的五臟廟也背棄他。「我要走了!」他彆扭地賭氣,慶幸夏易蓉此刻是背對著他。
夏易蓉心一緊,故意裝作沒聽見,趕忙拿出大碗。「你先坐下,面好了。」
有一瞬間,身後沒有任何聲響,夏易蓉不敢回頭,就怕面對人已離去的空曠畫面。她僵硬地煮麵,然後關閉瓦斯,木然地將面撈至碗裡。
突然,身後的椅子被拉開,接著是落坐的聲響,夏易蓉胸口的空洞立刻被喜悅填滿,雙眼不由自主地泛起一層薄霧。
她偷偷地用袖口拭去,笑著將面端至他的面前,自己也裝了一小碗。「麵條不曉得有沒有煮太爛,你吃吃看。」
關耿一不再客氣,大口地吃了起來。
這是掙扎過後的投降……不,是暫時的妥協,他向自己解釋。
究竟過了多久食不知味的日子?他不記得了!不過,他會留下來,只是因為他正好沒吃晚餐,只是因為他知道夏易蓉的手藝下錯而已,沒有其它的理由了。
很快地將碗裡的食物吃得一點兒都不剩,他意猶未盡地抬頭,見夏易蓉笑吟吟地望著他,他因胃得到了滿足,連帶地降低了警戒心,本能地就想咧嘴而笑,幸好急速地踩了煞車,換上面無表情直視她。
「面很好吃。」他不帶感情地評論,忽略她面前仍原封不動的碗,不肯承認她是特別煮給他吃的。
「謝謝。」
「我要走了。」他起身,從皮夾裡掏出一下元紙鈔。「這付妳面錢應該夠了吧?」
夏易蓉彷彿被他甩了一巴掌,臉色迅速泛白。
關耿一終於如願以償地傷了她。很好,那受了傷的容顏正是他所想要的!可……為什麼?為什麼他的心也跟著痛了起來?不願再瞧他所造成的傑作,他像個懦夫般,倉皇離去,但滿腦子卻仍烙印著她淒楚的神情及想將她緊緊摟抱在懷裡安慰的衝動……
第九章
第二日,因為一夜無眠,他滿眼紅絲,一大早便到了公司。
將車子停放好,他疲憊地閉眼休息,順勢揉著眉心。
咚、咚、咚!
車窗的敲擊聲驚醒了他,他睜眼,就見夏易蓉手提紙袋,一身清爽的休閒打扮,在車外對他欣喜地搖搖手。
沒有憔悴的面容,老實說,關耿一鬆了口氣,放下心中的一塊大石,但又立刻不爽了起來。「幹什麼?」他降下車窗,神情冷淡又下耐地問。
「我做了早餐跟午餐,」夏易蓉將紙袋遞給他。「記得吃喔。」
「我不吃。」他升上車窗,夏易蓉卻忽然將手伸了進來,嚇得關耿一趕緊停手。「妳幹什麼?!」他不客氣地吼她。「想用苦肉計?別以為故意傷了手,我就會照顧妳!」
夏易蓉笑容不變地將手又伸出來。「我沒有要你照顧我的意思,只是拿餐點給你而已。」她又把紙袋遞給他。
「都跟妳說了,我不吃!」
「可這裡面都是你愛吃的菜……」
「哼!夏易蓉,妳也太高估妳自己了吧?我想吃什麼沒有?妳會煮的那些菜也不過是些小兒科罷了,難道妳以為只有妳能滿足我的胃口嗎?」
這話說得一語雙關,夏易蓉失去了笑容,垂下眼眸。「反正東西都已經帶來了,我把它放在這裡。」她將紙袋放在車頂上。「你不吃就丟掉好了。」說完,她轉身快速地離去。
關耿一出了車子,表情僵硬,按了遙控器鎖車門,然後連看也不看車頂上的東西一眼,就往「標竿」大樓走去。
八點,陸續有車子駛進停車場,看見總經理車頂上的紙袋時,只是多看一眼而已,誰也不敢擅自挪動。
九點,停車場已停滿了車,紙袋仍孤伶伶地待在那兒。
十點,保全人員走上前,毫不猶豫地取走袋子,便走回「標竿」大樓。
夏易蓉情緒低落地自公園裡的樹後離開。原來那些食物最終還是讓保全人員給丟入垃圾桶裡……
夏易蓉,振作起來!她立刻鼓勵自己。妳傷他如此,要再讓他重新接納妳,若連這點挫折妳都受不了的話,那又怎有資格回到他的懷抱?想到此,她拍拍自己的臉,褪去沮喪。是了,她愛他,所以她要親自縫補兩人身上已經斷裂的紅線。他既然愛吃她煮的菜,或許終有一天,他會改變心意的……
保全人員將紙袋拿上十一樓。「總經理,這是您放在車頂上的袋子。」
關耿一早站在辦公室門口外,急急地將紙袋取了過來。「謝謝。」他迅速地走回辦公室,打開紙袋,看見久違的總匯大三明治,內層的餡料全是他愛吃的,忍不住大口一咬,沈浸在幸福的表情裡。
接掌夏易蓉職位的鄭秘書是位年約四十五歲、身材微微發福,育有一子的中年婦人,她好奇地從玻璃窗瞧著總經理異常的舉動,這跟幾個月相處下來,他不苟言笑的作風簡直是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