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日晴順順氣,恢復了原先的情緒。
「你說得對,為了結婚而結婚是很可憐的事情,不過走到這一步也是逼不得已的,這箇中滋味你也清楚,被親朋好友一問,不嫁就像犯了天殺的罪一樣。」她坐在車道旁的石圍欄上,手裡拿著男方買來的咖啡,將話題導回原處。
「妳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因為親朋好友逼問就隨便找個人嫁掉的女孩,妳什麼星座的?」
「天蠍。」
他露出「我猜也是」的高深笑意。「妳應該是那種會為了報復或是氣死誰,再不然也可能是賭氣,而閃電嫁給路人甲的女孩--」
聶日晴的心思被赤裸揭露,她無言辯駁。
「沒關係,我可以當妳的男配角,妳想氣誰,想氣到什麼地步,我都可以配合。」
聶日晴不解地看著他,眼神儘是困惑。「什麼意思?」
「妳不需要假戲真做--妳也不可能假戲真做,我也不會花工夫去追求一個成功機率近乎零的女人,但是至少我可以幫妳。為結婚而結婚這種可憐事交給我就好,妳呀,還是適合為了想白頭到老的那個人而結婚最好。」男方動手揉揉她的發,像在對待一個頑皮小女孩那樣的寵溺。
聶日晴胸臆霎時脹起滿滿的歉意。
還好他提早發現了她的想法,進而點破她的陰謀,否則依她倔強的性格,她一定會因為拉不下臉或是對他過意不去的心理,最後和他步入禮堂,就為了賭一口氣,然後一輩子嘴硬地不承認自己作了錯誤的決定,度過淒涼的後半輩子,也連累了男方。
「……對不起,我真的不是真心和你相親,我從頭到尾都很不甘願……」她坦言自己的壞心。
「我知道。」男方還是沒生氣,他不會為一個他老早就明白的事情而翻臉。
「……我傷害了你嗎?」想到自己為了滿足自己的賭氣,竟然曾想拖他下水,她就好抱歉。她有什麼資格這樣做?沒有任何一個人可以為了私慾而傷害別人,無論是身體或是心靈、無論是什麼理由都不可以。
「還沒,妳沒發現自己將自己保護得很好,不讓人越雷池一步,妳雖然臉在笑,但是妳的眼神在說『我容許你靠近的程度,到此為止,不准再走過來』,所以我來不及被妳傷害到就出局了。」她的楚河漢界劃分得很清楚,他已經明顯感受到。
雖然男方的口吻輕鬆,也聽得出來他想安慰她,但只是更加深聶日晴的汗顏。
「妳要是真的對我感到抱歉,看看妳身邊有沒有未婚、個性好、脾氣佳、心地善良的女性,介紹她跟我相親就好了。」
聶日晴只能笑,點了點頭。
「還有一件更抱歉的事,我忘了你的名字……我們先前所有的認識過程都當做不存在,從今晚重新開始好嗎?」她坦誠自己之前對他完全沒用心思,連最基本的禮儀都沒做好,但她真心想交他這個朋友,從這一秒開始。「讓我再一次自我介紹,我是聶日晴。」
「我是南霈譎。」
「男配角?」聶日晴以為他在開玩笑。
「同音異字,南霈譎,請多指教。」
「好可愛的名字。」這一次,她會牢牢記得,記得她的朋友有個飽含深意的名字。
「我家還有一個南祖譎。」
「哈哈。」
兩人伸手交握,純友誼。
當然,遠處的毅恩只能看到兩人十指交纏,無法知道她和男方是達成什麼共識或只是甜蜜地手牽手,他腦子裡被刺激到只剩下火氣。
可是他有什麼資格生氣?他憑什麼?
桑給過他機會,是他自己不珍惜,放手讓她離開他,現在忿然咬牙看著她找到另一個人,說穿了,還不就是他自作孽,自討苦吃嗎?
毅恩凝望著兩人終於結束賞夜景的枯燥遊戲,雙雙坐上座車,驅車下山,他熄掉煙,心裡明白告訴自己,不要再跟著他們、不要再看他們越來越甜蜜,可是身體卻忍不住尾隨,看著南霈譎沒有立刻送聶日晴回家,兩人反而往熱鬧的夜市裡鑽。
毅恩距離兩人十幾步遠,人潮成為他隱身最佳的牆,不過他認為自己也不需要躲藏,因為前方兩人根本無暇分心去研究週遭有些什麼人,他們聊得很開心,一路上都沒有冷場,話題似乎也不曾中斷。
聶日晴替她自己買了一件厚大衣,也替南霈譎買了襯衫當做朋友見面禮送他,他回贈她一條造形大方的純金項鏈,她嫌太貴重,不肯收,他只好改送一套套裝給她,然後偷偷將項鏈放進套裝的口袋。
「妳逛得累不累?」
「有一點。」
「找家泡沫紅茶店坐下來休息?」南霈譎提議。
「太好了,我正想這麼說。」
兩人離開了人聲鼎沸的夜市,朝人潮較少的方向往回走,在途中經過婚紗店,聶日晴停下腳步,被模特兒身上的白紗禮服給勾住注意力,南霈譎陪著她站在櫥窗前。
「喜歡這件婚紗?」
「很漂亮……」
「妳穿起來一定更漂亮。」
「我已經不知道自己以後有沒有機會穿上結婚禮服了……」如果能忘掉毅恩,或許成為某人的新娘並不是難事,可是她不確定自己要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忘記他……可能一個十年、兩個十年,還是她人生接下來的所有十年……
南霈譎從櫥窗玻璃反射看到站在兩人背後的外國人,也終於知道自己一整個晚上幾乎要被人瞪穿的凌厲目光從何而來。
「別胡思亂想,很快、很快。」
「我沒胡思亂想,是你胡說八道。」她根本不相信會很快。
南霈譎握握她挽著他的手。「妳只要別忘了,事成之後要報答我就好。」
「什麼事成之後?」
「當然就是妳披婚紗嫁給妳想嫁的那個人--這件事成之後呀。」
「我們好像在雞同鴨講,唔……」聶日晴突然愣了一下,在南霈譎冷不防將臉孔逼近她,她知道他不是個會無禮踰炬的人,她更不認為他驀然狼性大發想吻她。「你……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