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非常謝謝妳,請靜待我們的電話通知。」主試宮肯特客套話一出,立刻有人吐槽他--
「妳明天來上班。」毅恩·米勒就是那個吐槽肯特的人。
一排主試官下巴都快掉下來,前頭幾名求職者的表現和應對絕對也不比聶日晴差,至少……那些求職者回答的問題還和公事可以沾到邊,比較能看出來工作態度和待人處事,對於聶日晴,除了一口流利英文能力外,其它就是只知道她今天中乍吃了什麼食物,穿了幾件衣服--
聶日晴似乎也對這個命令感到驚訝,但臉上表情維持著平淡,她暗暗咬唇,不知道自己心裡瞬間湧上的對抗念頭為什麼來得這麼強烈,強烈到足以淹沒她的理智--一直告訴自己,這輩子都不想再見到他的理智!
她不想在他面前表示怯懦!
她抬起頭,從踏進會議廳開始,第一次正面看著她已經好熟悉好熟悉的容顏。
「我明天準時到!」
她用最倔強的聲音,下了最任性的挑戰。
第三章
喬允諾昨天下午就應該要打包送回加拿大的大老闆,現在仍安安穩穩站在聶日晴面前,反倒是喬本人消失在辦公大樓裡,無法出面替她解答滿腔疑惑。
聶日晴下意識環顧四周,尋找喬的蹤影。
「喬坐昨天下午的飛機回加拿大了。」
彷彿看穿她的意圖,毅恩說道,成功喚回聶日晴的瞠目注視。
「為什麼走的人是他?」
「不然難道應該是我嗎?」毅恩反問,他從她的表情已經看明白她的想法。
對,應該是你。聶日晴心裡回得很篤定。
「那麼喬先生會再回來台灣子公司嗎?還是他就留在加拿大?」聶日晴實際上想問的是:他是不是就被你假公濟私打包送回加拿大了?
「他暫時不會來台灣,加拿大那邊有他負責的事情等他處理。」
「這個『暫時』的期限超過半年嗎?」她再問。
「是。」
「米勒先生,我想,這份工作不適合我,我就做到今天為止了,很抱歉浪費你的精神和時間,請貴公司繼續通知下一名應徵者來工作吧,不打擾你了。」
才剛踏進公司不滿半小時的新進職員,用著那種好像她已經做滿一個月的惋惜口吻,好遺憾無法再為公司鞠躬盡瘁的歉然,朝他深深一彎腰,然後閃人閃得忒快。
開什麼玩笑!
她會點頭進他的公司,就是因為喬拍胸脯向她保證,這個大老闆絕對不會有機會再出現在她面前,而現在喬被送回加拿大,換個意思來說,大老闆打算留在台灣接替喬的職務,更深一層的意思就表示,她想要不看見他都難如登天!
很抱歉,她打定主意和毅恩·米勒老死不相往來,絕不會慶幸有機會為他效命!
她踩著高跟鞋,表面平靜退場,心裡慌張逃命,她想快快離開有他在的地方……因為光是看到他,就有好多好多的回憶如浪潮襲擊而來,想要打敗她,讓她承認自己的無能為力、承認他對於她的影響力還是那麼樣的驚人……
其中最騖狂的那波巨浪捲噬她,她疾行的步伐與一年前的她交錯融合在一塊,她分不清現在走道玻璃反射出來的聶日晴,是死心的聶日晴,還是那一天正式讓他走入她生命之中的聶日晴……
那一天……
那一天,在另一個遙遠國度,被他點名開除的她離開他公司,她跑得不夠快,他追了上來--
「桑!」
她怔了怔,不明白他為什麼喚住她……為什麼追著她來?
「還有事?」她漂亮的眸子裡並沒有剛被他炒魷魚的怨懟,只是眨了眨,可是眼底蘊含的瞳光讓那張臉蛋也跟著好看起來,毅恩被她如此一派輕鬆的模樣給輕叩了心門,叩叩幾聲,幾乎要讓他打開禁錮。
「我想,也許我們可以一塊吃頓晚餐。」他開口,連自己都不懂為什麼他會追著她出來,不懂為什麼想留住她。
「跟一個前幾分鐘才被你開除的員工?這算是歡送會嗎?」還是要安慰她被掃出公司的沮喪,或是他想藉以表達他的歉意?
「什麼名義都好,妳賞臉嗎?」他很驚訝她一點怒氣也沒有,還甜甜笑著跟他開玩笑。
「吃中國菜的話,當然好。」她超想念家鄉的味道。
「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中國餐館。」
她答應了他的邀約,因為她正巧餓了,與他一同進入一家古風十足的中國餐館,店老闆是移民到加拿大十年左右的道地台南人,他鄉遇故知,讓店老闆和聶日晴聊開了,他們的餐桌上免費附送的餐點也越來越多。
聶日晴好喜歡這家餐館煮出來的口味,和她在台灣吃到的風味一模一樣,還有無限量吃到飽的白米飯,她添了好幾碗,將自己的胃填得好飽好飽,飯後還有一杯熱呼呼的高山烏龍茶,呀,好像回到台北陽明山的溫泉餐廳大快朵頤,有種熟悉的感動。
「我一直不會特別喜歡中國菜,但是今天我改觀了。」毅恩學著她喝烏龍茶,他不是沒嘗過這玩意兒,但是他還是偏愛咖啡多一些。
「唔?中國菜超好吃的,口味也好多好多,吃也吃不膩,而且雖然有些料理是別的國家傳過來的,我們就是有本事把那樣料理變得比國外更好吃。」當然這是因為每個國家的習慣味道不同,有些國家嗜吃清淡的,傳到台灣,味道自然就會調整成台灣人比較喜歡的口味,所以她主觀覺得,在國外吃到的菜,很少會比得過台灣複製後的好味道。
她幫自己也幫毅恩再斟滿熱茶,他看過日本人喝茶,總是手續步驟一大堆,很少看到有人灌茶像灌可樂一樣,就忍不住懷疑她喝的茶和他喝的滋味不同,她的是甜的,他的是苦的--
「中國菜很油膩,我討厭吃完飯後,看到盤子裡的殘剩浮油。」那讓他覺得連剛下肚的食物也變得噁心。
「盤子裡的殘剩浮油?」她的表情好像聽到了什麼陌生字眼,看著兩人眼前見底的盤子,每個都乾乾淨淨的,連菜湯都沒剩下來--因為她最後還盛了半碗白飯,將菜湯肉末都倒進碗裡,攪出一碗大雜燴的簡單料理,全數塞進她那張小小紅唇裡。「會有這種東西嗎?只要是我覺得好吃的菜,我一定不會讓盤裡剩下任何東西,我媽說我像垃圾桶,家裡的剩菜剩飯都是我在清的,事實上才不是這樣,我們全家人都是垃圾桶,我弟才是箇中高手,每次搶到飯鍋的人都是他,我倒菜湯的速度根本比不上他。」最後只能含淚舔盤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