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整楝大樓靜得連根針掉下來都聽得到,沒有人敢在閒暇的時間聊天談笑,生怕被點名當出氣筒。
在一片緊張氣氛中,只有夏憶儂依然故我,抱著電話和其他廠商說笑談天,完全不為所動。
「他吃錯藥了。」剛從總經理辦公室走出來的關悅笙皺著眉頭說。
「我相當同意。」
「求求妳去勸勸他嘛!」
「我!?」夏憶儂指指自己,「何德何能。」她大聲地嘲弄。
「除了妳之外,沒有任何人有本事。」關悅笙歎口氣,「拜託,明天是星期六,大家都想有個快樂輕鬆的週末假期。但依總經理目前的作法,咱們很可能都得留下來加班,或者犧牲假期哩。」
她真的錯了嗎?
當然不,夏憶儂堅定地搖搖頭,鞏固動搖的信心。拒絕才是正確的選擇,難道為了滿足他的私慾,自己就該大公無私地犧牲?有這種美德的人世界上只有兩個,一個是已經死的耶穌,另一個就是等待耶穌復活後,再變化的肉身。至於她,根本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妳太抬舉我了。」
「好說歹說妳也是網路上的愛情專家,對人性瞭若指掌,儂儂小姐,替我們這些無辜的百姓想想吧。」關悅笙翻翻白眼。兩個脾氣都倔,看來他們的好日子還在遙遠的未來。
「我的骨子裡只有吃干抹淨,沒有慈悲心腸。」夏憶儂更乾脆地拒絕。
「小忙一個都不肯幫,妳怎能無動於衷!」她的火氣上來了,「他看上妳算妳運氣好耶。」
「謝謝,我不需要這樣的好運。」
「妳……有男人喜歡就可以自抬身價嗎?」
「關秘書,總經理請妳進去一趟。」僵持中,傅睿哲走過來,他先支開關悅笙,後又拉過夏憶儂,親暱地附在她的耳畔低語,「上班氣氛已經夠糟,還吵呀,妳們之間到底怎麼了?」
「歐子譽有問題別扯到我頭上。」
「好好好!」他連連說好,安撫自覺受到委屈的人們,「都是歐子譽的錯,幹麼為他吵架,傷了感情。下班後我請妳們去喝冰冰涼涼的咖啡,消消暑氣,順便消消脾氣。」
女人哪,真是麻煩的動物,應付上司就已經夠頭痛了,還搞內哄!
「Starbucks?」夏憶儂抿著笑。
「西雅圖啦!那裡的咖啡比較香,而且香料加得比較少。」
「你又知道了,西雅圖是你家開的呀。」糗了他一下,「算了,我接受。有人請客萬萬歲。」乾脆地漾開笑臉,她本就是個將壞情緒飛快消化的人,否則日子多難過。
傅睿哲鬆口氣卻故意裝出苦瓜臉,「謝謝賞臉,我的荷包又要短少了。」
「呵,小錢而已。」
「關秘書也一道去?」
自始至終,關悅笙都板著臉,未發一語地站在旁邊,彷彿自己是個隱形人,直到傅睿哲喚了她的名。
明明是她在二十樓的時間較長,為什麼他老是喜歡和夏憶儂說話,好像他們才是熟稔的朋友,無話不說。
「同學,回魂喔。」夏憶儂伸手在她面前晃呀晃,「怎麼樣,晚上一道去喝咖啡,反正明天不上班,晚睡也無妨。」
「不太方便吧。」關悅笙苦澀地說。夾在兩人中間,難道要她眼睜睜地看著他們卿卿我我嗎?
「當然方便,都是自己人,多點人才好玩。」他不懂她的心思,還以為只是女生故意推托之詞。
「我不……」
「同學,別彆扭嘛!」
「當電燈泡可是會有損陰德的。」她硬是不肯鬆口,「你們自己去玩,我……最好別去。」
「妳說什麼呀?」夏憶儂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卻又說不出問題在哪裡。
「總經理還等著我,對不起,先走一步。」關悅笙低下頭,強忍著酸澀的感覺,離開這個令人傷心的地方。
粗線條的傅睿哲沒有多想什麼,依然快樂地開口,「好吧,雖然有點可惜,既然關秘書不去,那咱們就約下班見。」
「好。」望著她離去的身影,夏憶儂開始沉思。
***
城市的夜晚,少了白晝的燥熱,加上明天是假期,心情更加開朗。
夏憶儂哼著歌,手上的皮包不住地甩呀甩,雀躍的腳步半踢半跳。人生幾何,知己難尋,遇上傅睿哲算是這陣子最值得高興的事。他幽默風趣,更重要的是對人毫無邪念——
嗯,換句話說,自己也太沒女人味,才會引不起他的注意吧!
無妨,反正她也沒那個意思。知己多一個不嫌多,少一個不嫌少,算她運氣好,搬到二十樓之後,平白多出一個朋友,縱然有些蜚短流長,但管他的,別人愛說隨便他們去說。
然而在她進門之前,卻見到一個孤獨的身影,兀自在她家門口徘徊。
「同學,妳怎麼在這裡?」夏憶儂親切地打招呼。
「妳回來了。」關悅笙冷淡地回應。
「是呀,要不要進來坐坐?」掏出鑰匙,她熱情地問。
「不用了,我想跟妳談談。」
「喔。」看見她臉上複雜的神色,欲言又止的模樣讓夏憶儂大抵有了譜,想必是誰在她耳根子前嚼舌根,上門興師問罪來也。
沿著街道,兩人漫步到小公園中,一路無語。
偷偷地瞄了眼好友的神情,看來情況嚴重,她到底該怎麼解釋才成?傷腦筋耶,成了第三者的滋味,原來是如此痛苦,放不放棄非自己能控制,愛情本是自私的情緒,真要愛了,又能如何?
輕歎口氣,日後再接到此類電話,她定要付出加倍的同情,因為感同身受。
「好玩嗎?」關悅笙輕聲問。
「還好。」她漫不經心地回答,「傅睿哲是個好伴侶,談天說地,無所不知。」
「妳……喜歡他?如果他追妳,是不是能得到妳的青睞?」
遲疑的問題聽在她的耳中,更像有一回事。
「我們只是談得來的朋友,但是未來怎麼發展,誰也無法預測。」夏憶儂將話說得保留,既不想太過矯情,也無法咻證什麼。「可是現在,除了同事外,我們什麼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