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卑鄙!」
她寧可捨棄那唯一能保護她的胸膛,也拒絕主動投懷送抱。但她哪曉得雙膝才蹲下 ,一隻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野老鼠,突然吱吱叫地從她腳邊竄過,這下子可了得!
「老鼠啊!」
流夢一陣淒厲的狂喊,嬌弱的身子倏地站起來,縮起兩腳,咚的一聲跳進祥德懷裡 。
祥德凝視頸邊埋著的雪白小臉,微微竊喜在心底。
他道:「這才對,女孩子若感到害怕就要坦然接受成年男子的保護。剛才你若老實 投向我,現在不就免受這些活罪了嗎?」
咦──流夢睜眼看清自己的姿勢。怎麼會?為什麼她會跳進他懷裡?她到底在干什 麼啊──「放我下來!我現在不害怕了,你快放我下……」
倏地,「嘩!」的一聲,一大桶冷水就這麼從天而降潑得流夢全身濕淋淋,兩眼眨 巴眨巴的呆愣在那裡,反應不過來。
「三更半夜的大呼小叫,吵死人了!」
他們頭頂傳來一陣怏然不悅的斥喝聲。
怎地……茫茫白霧散去,黑暗重新被皎月照亮,他們竟然會站在一楝華屋的牆角下 擾人清夢?
流夢與祥德反射性對望,一片靜默。
???屋柱懸掛的燭芯散發出鵝黃色的燈光,照射著嵌玉透繡、雕樑畫棟的華屋大 廳,廳內舞姬載歌載舞,姿態曼妙,吹奏管樂器,音音清揚,喧騰熱鬧,看得廳上賓客 如癡如醉,鼓掌連連。
「好!好!真不愧京師當紅戲班!」
「今朝有酒,今朝醉,請!」
賓客之一的白髮老翁,觀舞觀得好生盡興,立即舉起酒杯笑呵呵的邀酒。
「請!」同桌的同伴亦爽快回應。
與他們鄰桌的流夢一臉好奇的神色,夾起一口菜餚送進嘴裡的同時,兩顆骨碌碌的 眼珠子則東瞄西瞟,忙得不得了。
「祥德,你感覺怎麼樣?」她問。
祥德不解的抬頭瞄她一眼,低語問:「什麼意思『感覺怎麼樣」?」
「這屋子啊!我啊,是如何也想像不到京郊這片人煙罕至的亂葬崗中,竟然住著這 樣一戶大戶人家,而且還在星月高掛的午夜時分大宴賓客。」
「你擔心我們見鬼?」
聽完他低柔的話,流夢只是傾身附到他耳畔,壓低音量怕被別人聽見的說:「剛開 始。現在就好多了!」至少那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已經不再那麼強烈了!
對他來說,這是她首次放下對他敵對、提防的身段,主動接近他的身邊。祥德一臉 笑容。「說不定我們早被鬼迷心竅了!」
「我想應該不會。你看那老主人,笑得多開心啊,鬼除了猙獰的陰笑外,應該不會 有這樣真摯的表情。」
「也許吧。」他無所謂的應和。
「祥德,還是你真的覺得早已經被鬼迷住卻不自覺?」筷子打住,她回頭認真一想 ,又不確定了。「咦!」
一雙大腳突然出現在她眼前,她驚抽一口氣,才剛送進嘴的葉菜咕嚕一聲溜進她喉 嚨卡住。
「流夢?」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嗚嗚……」流夢差點沒翻白眼,頓時拚命捶打自己的胸口。
「哎呀,不得了!快用力吞下去!」華屋的女主人見著了,嚇得急忙出手幫忙拍打 順她的背。「怎麼樣?!下去了嗎?」女主人見情況危急,大掌霍地揮向她的背,流夢 兩眼一瞪,菜順利進肚。
「咳!咳!謝謝……我沒事了……」
「真是對不起,我原本是好意,看你們兩個被我女兒用水潑濕的頭髮還沒完全干, 所以送來新的毛巾要讓你們擦乾,怎麼知道會嚇到你?」
「哪裡,夫人,這不關你的事,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流夢靦腆的搖手,不好意思 極了。都多大的人了,居然吃東西吃到噎著,實在太不小心了!
「不不不,是我的錯!是我的錯!」夫人也客氣。「我們這對母女太對不起你了, 一個耍脾氣潑你們冷水,一個幫倒忙,太糟糕了!這是乾毛巾,我擱在這裡,你們快拿 去擦乾頭髮吧!」
「謝謝。」流夢依順的拿起毛巾擦頭髮。
「我那女兒平時讓她爹給寵壞了,所以才會養成現在這種刁蠻個性,從不顧及別人 的感受,自己想怎樣就怎樣,我也很傷腦筋啊。好在今天她潑中的都是心胸寬大的大好 人,哪天要潑中了地痞流氓,豈不惹禍上身?唉!」貴婦實在沒辦法的搖頭。
「夫人,其實也不能怪大小姐。誠如她所說,三更半夜的,我們還在她房間外大呼 小叫,擾人清夢,也難怪她不高興了。」將心比心,也就能瞭解她的感受。
祥德索性靜默不語,甘心在一旁端倪流夢的模樣。他很清楚,自己對她並非一見鍾 情之類的濃烈狂戀,不過既然他已決定迎娶外貌平凡的她?妻,終止他在感情上無以寄 托的單身日子,那麼他就必須把握每一個機會去發掘她的每一個優點。
他一直相信,愛她並不難,因為……她十分有趣!
「不不,是我那丫頭的錯!」夫人很堅定。「無論如何,請再接受一次我鄭重的致 歉。今晚你們是我們貴客,務必請盡情享受。」
「我們會的。」流夢笑逐?開。
「那我告退了!」
夫人前腳才一走,流夢後頭馬上戲劇性的收起笑容,偷偷告訴祥德說:「不過找吉 夢比較重要!」一想起她可憐的妹妹,她就心酸,享受不起來。
祥德溫和帶笑地道:「你們姐妹的感情似乎很好。」
「當然好……」她答得感觸特別深。
「怎麼了?你好像還有話說。」
她以怪怪的眼神瞟向他,臉上寫著「你又知道?!」的表情,隨而落寞的歎息起來 ,托著腮幫子說:「吉夢從小就比我有人緣,無論同輩或長輩都喜歡她,與她相較我遠 不得人心,而且不顯眼。看在別人眼裡,別人或許以為我們姐妹不容易親近,但在我看 她,她一直都是最貼心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