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少爺來講,心意最重要。」周媽趕緊打發她到餐桌前坐,然後對一旁準備上菜的傭人小桃低聲吩咐,「把少奶奶做的菜端上來,還有,把胃腸藥準備好。」
「收到!」
拓時笑吟吟地望著銀當,等待愛妻的愛心大餐送上來。
可是端上來的五菜一湯,任憑他吃遍了五湖四海各國料理,也認不出那究竟是什麼漾的菜色。
放在他面前的一盤,紅艷艷黏糊醬覆蓋滿盤子,看不出底下是什麼,他試探地夾了一筷子。
「這個是……」他呆呆地看著筷子夾起的紅紅白白、細細小小的東西。
「紅燒魚。」銀當迫不及待介紹,滿眼期待地望著他,「我特地用鮑仔魚做的耶,很特別吧?上頭的紅燒醬也是我自己調的,你吃吃看。」
一旁服侍的周媽和小桃驚出一身冷汗,憂心忡仲地瞪著少爺的筷子。
只見拓時遲疑了一秒,然後堅定地將滿筷子的東西送入嘴裡。
「啊……」小桃忍不住哀號。
「閉嘴!」周媽急急把她拖下去。
銀當被她們搞得也不自禁緊張了起來,惴惴不安地盯著他緩緩咀嚼的神情。
「怎麼樣?很……難吃嗎?」
拓時終於把口中的食物吞下去,神色自若地伸手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嗯,味道很特別。」
事實證明,他的小妻子果然不是下廚的料。
又酸又甜、又辣又鹹又軟爛的味道令他完全不知道該怎樣形容才好。
銀當一愣,皺著秀眉疑問:「是好吃的特別,還是難吃的特別?」
「妳的心意是最好吃的。」他溫和微笑道。
什麼嘛,這樣的評語有說跟沒說還不一樣?
她不服氣,又將另外一盤放到他面前。「那你吃吃這個,三杯鮑魚菇喔。」
那一小盤黑黑的物事是三杯鮑魚菇?
拓時神色不變,微笑著舉起筷於往那盤探去,但仔細一看,當可瞧見筷身微微在顫抖。
他夾起了一塊黑黑的東西,也不知道是姜還是鮑魚菇,毅然決然就塞進嘴裡。
「怎樣啦?」她緊張到快斷氣了。
他眼角有一絲抽搐,但臉上笑容不減,「嗯。」
「『嗯』是什麼意思?」
拓時不得不佩服,他還以為「紅燒魩仔魚」已經是極致了,沒想到「三杯鮑魚菇」的味道更上一層樓。
他沉吟著,也許他的小妻於應該到美國CIA擔任逼供專家才對。
銀當半天等不到回答,情急地伸筷夾了一塊,沒想到原本神色淡定的拓時卻臉色大變,迅速地攔住她的筷子。
「不要。」
「幹嘛?我的菜真有這麼難吃嗎?」她像皮球般洩了氣,沮喪道:「我煮的是晚餐,不是毒藥耶。」
他頓時不忍起來,「妳別傷心,我並沒有說不好吃。」
「你是沒有,你只是怕我毒死自己。」銀當意興闌珊地道:「算了,我還是請周媽做晚飯好了。」
她真是一個失敗的妻子,連最基本的煮飯都做不好。
「也許其它幾道菜會非常美味。」拓時握住她的小手,眸光熠熠,充滿對她的信心與鼓勵。
「你確定你還有勇氣嘗試?」她憂心地看著他。
她實在怕他吃完這五菜一湯後,會立刻決定跟她斷絕夫妻關係。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有這種殊榮吃到妳做的好菜呀。」他的眼眸好亮好亮,笑意隱約。
銀當心頭一暖,放下心頭沉重的大石。
「那……」她怯怯地提議,動手盛了一碗湯。「要不要先喝一口湯?我煮的是羅宋湯。」
看著那一大碗花花綠綠的湯湯水水,拓時堅毅地點頭,「好呀。」
出乎意料的,這看起來不像羅宋湯的羅宋湯竟然相當清甜可口,蔬菜與西紅柿的甘味完全釋放在湯裡,和碎牛肉醬融合成了特殊動人的滋味。
「真好喝。」他大口喝完碗裡的湯,滿意地舔了舔唇。
銀當眼兒倏然亮了起來,「沒騙人?」
「妳可以喝喝看。」他微笑地為她添了一碗。
銀當硬著頭皮喝了一口,再後再一口……隨即小臉亮了起來,「真的不錯耶。」
「事實證明妳還是一個好廚子,對不對?」拓時寵溺地看著她。
「對。」銀當興奮地點點頭。
她越想越高興,索性一鼓作氣夾了剩餘的三盤菜放入口中,但隨即呸呸呸地吐了出來。
「救命啊,這是什麼餿食?」她自己也忍不住唾棄,「干扁四季豆又乾又扁又鹹,豆苗蝦球又硬又苦又辣,玉米炒蛋卻甜到嚇死人……」
他強忍著笑,「還是喝湯吧。」
她一臉沮喪,信心全無,「我離『好廚子』的標準還相差了十萬八千里遠,你用不著安慰我了。」
「傻瓜。」他輕輕地拉過她的手,將她拉坐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低笑道:「妳雖然不是個好廚子,卻是我最好的妻子,尤其妳忍著兩手的痛精心為我做了這麼一頓晚餐,我非常的感動。」
他的安慰沒有起多少作用,銀當靠在他胸前,還是止不住滿心的內疚和自我嫌惡。
她簡直就是他養的一隻米蟲,除了幫他消耗白米外,還會做什麼?
拓時真是虧大了,也不知他是欠了老爸哪種天大人情,才會願意娶她這個倒霉又沒用的白癡當老婆。
會不會有一天,他忽然醒悟到自己大可換一個更美、更好、更能幹的嬌妻美眷呢?
銀當小臉發白。
「老公!」她突然緊抓著他胸前的衣衫。
「嗯?」他低頭看她。
「你覺得我全身上下哪裡最好看?」她沒頭沒腦的冒出這問句。
拓時處變不驚,微微一笑,「哪裡都好看。」
「這種含糊不清的回答最恐怖了,表示你害怕講真話傷到我,其實你覺得我全身上下沒有一處好看,也沒有半點優點,對不對?」
他哭笑不得,「這是哪一本婦女雜誌上的箴言嗎?」
銀當臉一紅,不敢承認自己是從女性雜誌裡——「妳的男人愛妳嗎?」題庫中看來的測試題。
「不是啦,我只是覺得你有點……隨便。」她滿臉無奈地道:「不管我問你什麼,只要話題跟我有關,你就會說『不錯啊』、『很好啊』、『隨便啊』、『很棒啊』……老是這麼說,我聽久了也會擔心你是不是存心哄我,其實心裡不是這樣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