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玻璃鞋(六)─深藍的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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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因為如此,他懷著報復的心理偷偷來到阿英住的地方,見阿英熟睡,他抱起剛出生的女兒就走!

  三天後,他搭上前往美國的飛機,卻在抵達美國後「跳機」成了黑戶。當時他化名為Andy朱,帶著女兒流浪逃竄在美國中部各州,靠著在華人餐廳的伙房內打雜工,以此換取逃亡的旅費,並且不斷更換工作以躲避警察。

  父女倆就這樣一直挨到1986年大赦,Andy朱在一名好心的餐廳老闆協助下,終於拿到夢寐以求的綠卡,之後取得美國公民身份。然後在1989年,他帶著在美國七年來打工省吃儉用的所有積蓄,以及當年只有八歲大的女兒,智珍,前往新加坡開始他的新生活。

  朱耀文,即後來在新加坡改名換姓的譚家嗣,他的人生在四十歲之後漸漸步入坦途,幾乎可說是一帆風順!他擁有美國公民身份,在新加坡從事移民中介起家,憑著精明過人的毅力與努力,以及朱家人與生俱來的經商天賦,譚家嗣為自己建造了驚人的譚氏商業王國!

  這就是譚家嗣的故事。

  這也是欣桐從父親口中聽到的「故事」。

  馬國程在譚家嗣陷入往事同時,已經依照利曜南的指示,將在場不相干的人一一請出貴賓休息室。即使是不甘心的李芳渝,也只能在利曜南的要求下乖乖配合,連玉嫂也不例外。

  休息室的大門再度合上,室內只剩下真正的「朱家人」。

  「祖父移居到失樂園後,我發現了一本日記,內容記載了他的心情,與一些當年不曾公開的事實。」利曜南沉聲宣佈。

  當年不曾公開的事實?譚家嗣表情僵硬,冷冷地瞪著利曜南。

  「我在祖父原來居住的房間裡,找到了數本『帳簿』。」利曜南示意馬國程,後者慎重其事地從手提箱中取出一本「帳簿」,然後交到利曜南手上。「我想譚董應該很清楚,儘管紅獅銀行擁有無數金融專才,然而一直以來,祖父就有親自記帳的習慣。其中一本帳簿內容與你有關,記載在你『漁船失事』之前。」

  譚家嗣當然知道「父親的帳簿」。他曾經因此而極為崇拜一絲不苟的父親,甚至在他開始從商之後,不自覺地傚法父親,自行記帳。

  欣桐知道父親的習慣,因為父親曾經要求她在帳簿的封皮上,親筆記下此本帳簿啟用之年月日期,以銘記並傳承這一良好習慣。

  而這正是老人過去,曾經要求兒子做過的事。

  「我想當年你突然離開台灣的原因並不單純,如果你曾經恨過任何人,更應該知道這件事。」不等譚家嗣伸手來取,利曜南徑行將帳簿翻開,並且從其中取出十來張字跡潦草的借據。

  帳簿內最後一頁,記載著十多條借款日期與借款人,但時間卻是在紀家傳出事業危機之前,借款人字段上記載的,是紀碧霞生父的姓名。

  同時利曜南自帳簿內取出的借據,每一筆皆是為數不少的巨款,顯然是朱獅將錢借給紀碧霞的父親後,對方親筆簽下的借據,借據上署名者正是紀碧霞的父親。

  這十來張借據,不包含賬冊列載的前兩條借款,而這兩條借款,是唯一標明擁有抵押品房地契的借款,日期在他與紀碧霞相戀結婚之前。當年,就是因為父親在他婚後催收這兩筆款項,導致後來紀碧霞成日跟他吵鬧不休,也讓他們父子反目成仇!

  然而,他並不知道,除這兩筆借款外,紀氏後來還曾經跟父親借過這麼多筆面額龐大的款項周轉!

  往後數張借據都簽收的十分潦草,看起來像是私下出借的款項,不曾以法律行文明載權益,也沒有雙方律師簽字,更沒有不動產或其它有價資產充做抵押品,這對金額如此龐大的借款而言十分不合理,然而賬冊上列出的借款,每一筆都能找到一張對應的借據。

  十多張借據仍然存在,顯示這些錢沒有任何一條曾經追討回來過。

  這十多筆總金額高達上億台幣的借款,在二十多年前,簡直是一筆天文數字。

  「這又能代表什麼?」譚家嗣木著臉,冷硬地道。

  第1章(2)

  利曜南往前翻開帳簿,內頁竟然像日記一樣,畫著詳實的橫線,每一條橫線上方登記一筆款項,金額後方記載了每一筆金錢出借或收入的原因與理由。

  而出借給紀家的每一筆款項,在金額後方,老人用他堅毅有力的字跡,親筆寫下了相同的一行字:

  為了耀兒,明知不可而為之。此筆款項列入開銷,待年終打消呆帳。

  「呆帳」即名收不回來的帳款,老人明明知道帳款收不回,卻還是執意出借,動機可想而知,「為了耀兒」這四個字已透露出訊息。「年終打消呆帳」這寥寥數字,則透露出幾許無奈。

  然而這與譚家嗣所認知的完全不同!老人曾經在他面前親口詛咒他的婚姻,紀碧霞更一再咒罵,老人是導致紀家一敗塗地、家破人亡的仇人!

  一直以來,父親在譚家嗣心中扮演的,始終是一名婚姻破壞者的角色。

  一時間,譚家嗣懷疑這本帳簿是利曜南杜撰出來的!

  然而帳簿封皮上的日期,確實留有他的筆跡。

  這正是最後一本,他為父親登載啟用年月日期的帳簿。

  老人呆滯的目光,固執地停留在他的「兒子」身上,因為手部抖動的緣故,導致老人肩膀拱得老高,看起來僵硬吃力。

  譚家嗣無話可說,但父親曾經追討紀氏兩筆債務,導致紀氏拍賣祖產,市場出現倒閉風聲,使得銀行對紀氏抽出銀根--仍然是事實!

  也因為這樣,他跟紀碧霞的婚姻才陷入可怕的惡夢--除了爭吵還是爭吵,那是一段可怕的日子,他永遠不想再回憶的惡夢!

  他的父親,仍然是一手製造他全部不幸的始作俑者!

  面對垂垂老矣,幾乎已成植物人的父親,譚家嗣深切的恨意,根本無法在這短暫時刻就此弭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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