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再次笑了。
那笑宛若一圈圈漣漪,在他的心中逐漸泛開,情愫也在此時滋長……
忽然他想到什麼似的又追問:「你不是啞了嗎?」
「我?我沒有啞啊!只是當時嗆久了不能說話罷了。」她睇了他一眼後,忽然明白,「原來,你是因為我是啞巴而對我多一分憐愛。唉!我真希望自己是啞的,你才不會這樣凶。」她狡黠地笑著道。
這下子,他只能尷尬地苦笑了。「來吧,我背你,還有一大段的路才能到停車場!」
「謝謝你。」她滿足地再次爬上他的肩頭。
她的粉頸與臉頰又在他的頸上來回地摩挲、探索……只為了找到一個舒服的位置。
而他的心此刻被撩探得跳得好快,好快!
他終於找到「她」了!
斜陽下,默疊的一雙人影宛如永不分離的連體嬰,牢不可破。
而隱秘的樹叢中,卻有一張懊惱、怒恨的容顏,瞪著遠離的背影,為計劃再次失敗狠狠自責。
※※※
燭光晚餐本該屬於浪漫的夜晚,但是「心無雜質」的紀曼菲,卻將它吃得健康又有「深度」,這或許和「對手」不同有關吧。
「你是志願遠離紐約到巴西利亞懸壺濟世?」她無法想像像尼爾森這麼一個爾雅彬彬的美國佬,會是精神科醫生,而且還對各類不明成分的化學、毒品檢驗有獨到的本領。
「別把我說得這麼偉大,我只是——興趣所致。」尼爾森兩肩一聳。
紀曼菲明媚雙眸再度不可思議地望著他,「很少年輕的美國男子會放棄紐約大醫院的高薪,及高水準的生活轉戰其他戰場,尤其是精神科醫師在紐約可吃香得很,何需千里迢迢遠赴巴西開業?」
尼爾森速起燦爛如陽光的笑,「你不也為了水晶礦石周遊列國?」他早就聽過太多有關她對石英執著的傳奇事跡,一個同時擁有美麗與毅力的女人,的確較單有容顏的女子更具吸引力。
「來,我敬你一杯,為兩個互相拍捧『偉大的人』而乾杯。」讀出他眼波流轉的欣賞,紀曼菲不想接受,也不忍斷然澆他冷水,只好四兩撥千金,以幽默化開不該撥弄的情弦。
「干!」他掩不住心頭一陣失落,直勾勾地凝視著她。
謎樣的女子、剔透的心,教這個終年置身在病人堆裡的尼爾森怎招架得住?!
紀曼菲一口爽利地飲盡手中的南美波爾多智利紅葡萄酒,「好酒。」看了看杯底留有的殷紅,忽然問起,「你說有沒有可能人因誤飲了攙有藥物的酒,而導至精神失常?」
雙瞳仍為佳人茫茫然的尼爾森,差點將才入口中的葡萄酒噴了出來,本以為今晚可以擺脫精神病患及洛夫的「毒蛇」案子,誰知人算不如天算,這本該是傾訴情衷的夜晚,又成了「精神疾病研討會」的延續,累啊!
原來,聰明的女人,也有缺點——
就是,不解風情!
「有可能,你怎麼會這麼問?」妹無心,哥自然得暫斂情主。
「因為莉莎曾告訴我沙克洛夫的事。」她瞟了尼爾森一眼,不知該不該探人隱私?
「她說了什麼?」尼爾森濃眉一鎖,每根神經繃緊如滿弓,蓄勢待發。
「我是不是問得太過唐突?」她可不想成為嚼舌的女人,但是,自從她住進夢之園後,就連連發生意外,這讓她察覺到兩件事——其一,每個接近甚至打算與沙克洛夫結婚的女子,生命都曾遭受到威脅!她也不例外;其二,「意外」太頻繁就不是意外,而是蓄意!
巡視礦場那天,他們誤墜吊橋絕非偶然,因為事後她檢視過那根撐橋的鐵桿,上頭有被鋸過的齒痕,這說明了一件事,陰謀者有意讓他們墜橋而死!
那麼,是想讓誰墜橋?是她?還是沙克洛夫?
尼爾森深從她認真的紫瞳中,發現自己很難拒絕她的「請求」,只得正視問題,「不會。」
「那麼,他的第三任妻子瑪雅,是否可能因為喝了什麼東西,以致產生幻覺。」她問。
「有可能,但檢查證明,結婚當天下午她滴水未進。遇害時只一味地驚喊蛇、有蛇!」登時,哀戚佈滿尼爾森皙白的臉。
「那她不也和我一樣遇上了蛇吻?只是我幸運地逃過,而她卻慘遭毒手!」她驚悸地問。
尼爾森搖了搖頭,「最怪的是,她的血液中並沒有任何毒蛇的毒液。」這一直是他不解的地方。
「那你知道她現在在哪兒嗎?」也許,她可以從瑪雅身上找出屢次陷害他們的兇手。
「為什麼找她?」尼爾森謹慎問道。身為醫者,必須保護每一個病人。
「我想透過她,或許可以找出曾經想陷害我的兇手!」晶湛的水眸,閃現出不容更變的堅決。
「你?」他猶豫了。
「兩天前,我去沙克洛夫的礦區時又險遭不測。我相信這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謀殺。」澄淨的眼沒有半點虛假。
尼爾森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在我那兒。」
「悲憫療養院?!」驀地,她驚喊出聲。
※※※
紀曼菲從沒看過這麼一頭紅髮,紅得似火鶴花,又似殷血的杜鵑,如果不是那雙呆滯的雙瞳昭告她只是具活生生的軀殼,她會是個美麗的女孩。
「她就是瑪雅?」紀曼菲滿心惋惜。
「是的。」尼爾森同樣悲憫地望著一語不發的瑪雅。
紀曼菲蹲了下來,聲音出奇地溫柔,「瑪雅,我叫曼菲,我是你的朋友。」她握住她的手。
「朋友?」瑪雅渙散的眼神幽幽地瞟了瞟紀曼菲,又繼續沉醉在自築的世界裡。
「瑪雅,這個給你,尼爾森說你最愛這種白葡萄了。」紀曼菲忙將事先准奮好的水果塞進她手心。
瑪雅僅是瞅了那串肥碩的白葡萄一眼,隨即再也提不起任何興趣。
紀曼菲感到有些挫敗。
「走吧,曼菲,沒有用的,打從她住進這裡,三年多來,根本沒有任何進展。」無奈佈滿尼爾森溫文爾雅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