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這是做什麼?」龍無名沈聲問道。
「放鞭炮啊!」所有的人抬頭見他,彷彿他問的是一個很可笑的問題。
龍無名暴躁地問:「我是問你們放鞭炮做什麼?」
文訓站了起來,滿臉的笑。「我們聽說小姐離家出走,為小姐開心、為小姐慶祝,這才要放鞭炮。」
「一派胡言!」龍無名從早上到現在,連番受擊、連番受挫,已經快被弄瘋了,不想這群人瘋得更嚴重。
「相公,我們哪裡有說錯啊?」向來沈靜的胭脂,偏頭看著武德。「相公,你是四十幾歲才娶了奴家。要是天可憐見,幫主四十幾歲也還想得通,要娶小姐;到時小姐已經是三十幾歲的老姑娘,還能做老新娘嗎?」
「是誰娶了這女人進來的?」龍無名低咒。
胭脂的聲音,細細小小的,偏偏每一個字,都是朝人的心底鑽去。
武德和她說起同樣的調。「想來小姐也真是夠折騰了。之前,她還想著總算是『守得雲開見月明』。哪裡知道,心上人一回來,就要她嫁給別人。」
文訓加了一句。「難得現在小姐想開了,決定離家出走,再不受情愛折騰,真是可喜可賀。」
「是啊,可喜可賀。」其他人同聲說道。
他們一言一語,全是在唱戲,全是在罵他。
龍無名怒喝。「反了!」為了容君緋,這一家子的人,全跟他反了。這一群,男男女女,哪一個是沒受過他的恩惠。男的是他的手下,女的是他花了一間妓院娶回來的,如今倒是合起來反他。
就為了容君緋啊。
就是她這樣溫柔的人,能把膽子借給全天下的人啊。
「幫主,」文訓忽然喊了他一聲。「麻煩你讓讓,火已經點上了。」
龍無名回神過後,才看到火星竄起,其他人早就退了開來,鞭炮在他腳下辟哩啪啦響起。
「他媽的!」他恨聲咒出,怒不可遏,在慘劇發生之前,把火給踩熄。鞭炮嘶嘶地響起,虛軟地吐了黑煙。
「咳!咳!」龍無名間咳了兩聲,沈聲說道:「你們鬧夠了沒,」
「那要看幫主想清楚了沒?」武德真是豁出老命不要了,竟敢這樣回他。
「你這話什麼意思?」煙霧散開,龍無名眼神炯亮銳利。
武德直直站在龍無名前面。「幫主,當時我怕胭脂不肯嫁我,您告訴我,只要胭脂點頭就算數了。如今,您喜歡小姐,小姐喜歡您,您為什麼不能娶呢,是為了七王爺嗎?他是什麼出身背景,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姐的心。我們是怕,怕小姐真想不開,跑去嫁他了。您一直不想要小姐管江湖上的事情,可您曉得嗎,龍幫已經不能沒小姐了。」
「這還不是因為你們縱出來的。」龍無名一吐惡氣,揮了揮手。「你們下去吧,我想清靜一下。」
其他的人面面相覷,稍有遲疑。
龍無名掃了他們一眼。「趁我還沒殺人之前,趕快走。現在小姐不在,沒有人會攔著我了。」
這些人聽他言語之間,提了容君緋出來,心中暗喜。彼此手拉著手,迅速地從他眼前消失。
眾人走了,一屋子突然空蕩、突然寂寥,只有淡淡的煙硝味,和他突然湧上的懷念。
他好想她,才一個早上,他就好想她。
不能沒有容君緋的,不是龍幫,是他龍無名啊!!
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他都安排得很好,唯獨情愛這件事,他將自己弄到眾叛親離的地步了。
龍無名勾了一抹自嘲的笑。
沒辦法,誰讓這件事,是兩個人的事情,不是他想好了、他安排好了,便能作數的。
也許他該去問問容君緋的,問問她……問問她……
第九章
清涼了
龍無名為探尋容君緋下落,特地到「清涼寺」求見元空大師。
元空大師一見到他,開口便說:「龍施主是來找容姑娘的吧。」
「正是。」龍無名喜道。
元空大師一笑,請他坐下。「容姑娘要老納說一個故事給施主聽。」
「什麼故事?」龍無名劍眉一軒。
元空大師上了一杯茶給他,自己也清閒地落坐。「禪宗裡頭,有這麼一個故事。故事是說有這麼一個人,有天!讓猛虎給遇著了。他一見猛虎,拔腿就跑,猛虎在後頭追著追著,他前面無路,就一個懸崖。他這麼一摔,掉了下去。好在他手上攀到了一把籐,一時半刻沒有摔死。老虎在上頭咆哮著,下面則是深不可測。這時,他眼前剛好見著一顆果子,他一笑,就把果子搞來吃了。」
元空大師說完之後,兩人沈靜了好一會兒,龍無名才不大確定地問道:「這故事完了?」
「完了。」元空大師點頭,還飲啜了」口茶。
龍無名眉心一錯。「這跟容妹有什麼關係?」
元空大師笑著反問:「是容姑娘要老納說的,龍施主以為這和容姑娘有什麼關係嗎?」
龍無名想了片刻,霍然彈起。「這故事又有猛虎,又有懸崖,難道說容妹遇到危險了?」
元空愣了下,朗聲笑出。「龍施主多慮了,這是禪宗故事,不是預言。」
龍無名看了元空大師一眼,心中暗咒,這禪宗還真是纏人,話不挑明了說,讓誰能瞭解呢?
元空清湛的目光與他相對,還露了一臉慈祥的笑。
龍無名按下性子坐下,良久才說道:「我素不近佛,實在難解禪理,還請大師指點一二。」
元空大師一笑。「那人的處境是前有猛虎,下臨懸崖。龍施主以為自身的處境,比起那人如何?」
「在下以為自身處境,與那一人並無不同。」龍無名坦言。
元空大師慈目含笑。「可請施主告訴我,處於此情此境之中,龍施主當下此刻的心境或想法為何嗎?」
龍無名忖了下,也不隱瞞說道:「在下是既得抗猛虎,又得防墜淵。」
元空大師正色,一問。「那施主可看得到眼前的果子?!」
他這一問,如當頭棒喝,龍無名恍然大悟。「大師所說的果子,難道是指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