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這樣的行為,看在小紫的眼裡,更是讓她絕望透頂。
雖然北條貞羽有時候還對她像從前一樣,但她想,他大概是不再愛她了吧!所以才 忍心這樣冷落她!
可是為什麼他都已經做到這樣冷情的地步,她的心,卻還是會因他而痛?
不公平哪……他已經不是那個她所深愛的獨寵她的人了……有時候,小紫望著北條 貞羽的眼神會無法抑制的流露出哀傷悲痛之意——她的哀痛已經沉重到無法再隱藏的地 步。
而北條貞羽為了不願看到她那傷心的眼眸,近來已稍稍減少對紅梅的過分關注。至 少不會在小紫面前展現他對紅梅的用心,也盡量少在她面前拆閱對方的來信。
但他這麼做,對小紫來說,卻是毫無意義的。她已認清一項事實——她,並不是北 條貞羽心中唯一的愛。
而這項認知,令她傷心而絕望……在種種矛盾情緒的日夜煎熬之下,雖然小紫平常 總是裝作若無其事,但有一天,她終於病倒了。
她再也裝不下去、苦撐不下去了。
聽聞小紫生病的消息,北條貞羽嚇得驚慌失措。他立刻請來鐮倉地區的名醫、以及 佛寺的高僧們來為她治病,自己則是衣不解帶的終日在她身旁看護,將他一向最關心的 表妹都往腦後擱。
在眾高僧的強力護持及名醫的調治之下,原本時常陷入昏迷狀態的小紫,總算恢復 了神智,雖然身體狀況依舊相當差,但至少精神看起來好些了。
見小紫神智清明地醒了過來,北條貞羽心中自然相當高興。一方面他也無法不感到 自責。
他當然知道小紫為什麼而病倒。為了這件事,他這些天來常常深自懺悔。
此刻他坐在小紫的床榻旁,雙掌捧著她因為生病而更顯瘦弱的小手,萬般溫柔的陪 她說話。
小紫睜著清澈的眼眸望著他,只是靜靜聽他訴說這些天來他心裡是如何的憂心、如 何的後悔等等,一句話也沒有說。
這時約莫是清晨時分,她看見自格子窗透過來的晨曦,知道北條貞羽為了照顧她, 又是一夜未眠。
於是她開口說道:「我沒事了,你去休息吧……」她的聲音輕柔加昔,卻多了一分 氣弱,聽起來飄飄蕩蕩的,像此刻屋外隨時會散去的晨霧。
「不,我不累。我想陪著你。」他深情地說,緊握著她的小手。
小紫輕輕的閉上眼睛。
他對紅梅姑娘也是這般溫柔嗎?真是殘忍哪……那她又算什麼?
等心痛的感覺稍稍逝去之後,她又張開眼睛說道:「你還是去休息吧,我真的沒事 。你照顧我這麼多天,想必正事都荒廢了。休息一下,做你自己的事去吧,不用再守著 我。」
「其他的事你不用顧慮,我只是想守在你身邊。」
見他如此,小紫既心痛又不忍。
她真的不忍心見他如此勞瘁,即使是他讓她痛苦,她還是不忍啊!
小紫再度閉上眼睛,「我想休息了……你不用再守著我。」
「你安心睡,我陪著你。」他依然固執的不願離開。
見他無意離去,小紫只好佯裝睡著,希望他可以放心的去休息。其實她意識相當清 楚,清楚到幾乎可以察覺他心中無聲的歎息。
過了一會兒,北條貞羽以為她真的沉睡了,伸出大手在她消瘦的玉頰輕柔地撫摸著 ,憐愛之情全洩漏在他專注的眼眸。
就在這個時候,他身後有一個極端輕微的聲音響起。
「主上……」
雖然對方顯然刻意壓低聲量,但病中心靜的小紫仍聽得出是在這寢殿服侍的侍女的 聲音。
「什麼事?」北條貞羽也刻意放輕聲量,深恐驚醒沉睡的人兒。
「有您的信。」
「我不是吩咐過,所有信件別拿到寢宮給我?」他沉冷著聲音問道。
「可是……聽送信來的人說,是急件……而且我看紫之君睡著了,所以才敢……」 可憐的侍女支支吾吾的解釋著。
北條貞羽不耐煩的聽她說完,看了一眼依舊沉睡中的小紫,口氣不善的說道:「拿 來吧!」
「是。」侍女連忙將結在紅梅花枝條上的雅致信件奉上,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
北條貞羽將信函拆開一看,看到淚痕斑斑的高雅信箋,無奈地發覺有出去一趟的必 要。
畢竟為了小紫之故,他真的冷落紅梅太久了,不給個交代也說不過去。
而且……他已經將小紫逼到這種地步,似乎已經不適宜再繼續照顧紅梅。
順道去一趟將軍府,拜託兄長接手照料表妹吧。
紅梅雖然是他最疼愛的表妹,但他終究不能因為她而失去他今生的摯愛呀!這些日 子為了照顧紅梅,他真的辜負小紫大多了。
他將信函結回枝條上,放在一旁,輕柔的替小紫蓋妥身上的衣物,依依不捨的又看 了她幾眼,方才拿起信函離去。
北條貞羽離開之後,一直不曾張開眼的小紫,緊閉的眼眸中竟然流下淚水。
哪裡來的……紅梅花香氣呢……小紫病好了之後,心病卻更加沉重。
她日夜痛苦,卻找不到方法可以解脫。
一日,她一個人坐在寢官前殿的簾子後方,眼睛看著庭院中的花花草草,思緒飄得 好遠好遠……她想起許多從前的事——獨佔北條貞羽寵愛,卻對築紫小姐充滿愧疚的時 期……在築緊邸中受眾人排擠,卻也和長分子築紫齊策不斷通信的過去……紫籐花下和 北條貞羽第一次相遇……從前住在元覺寺隔絕世事、不識憂愁的日子。
想著想著,從前住在元覺寺的種種情形,逐漸在她腦海中清晰了起來。
好懷念從前的生活……自己一個人看著世間的花開花落、春秋輪迴,不知道什麼是 煩惱、什麼是憂愁……屬於她的萬般自在如今都到哪裡去了呢?
那段無憂無慮的歲月啊,難道就這樣從她的生命中消失了嗎?那自在飄落的無邊落 花,又都到哪裡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