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大師,我不想等那麼久,請您現在替我削髮吧!」她連忙懇求道。
她真的不能等那麼久,她必須趁現在還有離開北條貞羽的勇氣時,趕緊遁入空門。 否則,時間一久,她怕自己會忍不住……想回到北條貞羽身邊……她想要現在削去長髮 ,也削去一切不應該的思念……「阿彌陀佛,我不能這麼做。小紫,等吧!」
「不,大師!不然,您至少先替我削去長髮吧,只要削短頭髮就好。」
在當時,出家修行的尼僧並不需要剃頭,只要把委地的長髮削短,成為披肩的髮式 即可。
即使不能真正出家,小紫也希望能夠象徵性的削去長髮,剪斷她對北條貞羽的絲絲 眷戀。
「小紫,你這又何必呢?」
「求求您,大師,如果這樣就能讓我得到解脫,您為什麼不成全我呢?」
「這……」
「求求您大發慈悲。」小紫跪在地上哭著懇求。
大師拗不過小紫固執的請求,終於答應先替她削去代表她煩惱的曳地長髮。
「唉,如果這樣能讓你覺得好過些,我就如你所願吧。」
大師手拿小刀,一手抓起她如絲緞般亮麗的髮絲。
他歎息著,正準備手起刀落,忽然室外傳來一陣暴喝,制止了他的動作——「往手 !」
小紫驚詫地抬起頭來,只見北條貞羽正一臉狂怒地闖了進來。
「不許動她!」他神情狂亂的聲明。
大師放下小刀,雙手合十的打了個問訊——「阿彌陀佛,這位施主是?」
「北條貞羽。」他簡單的報上自己的名字,接著以不客氣反駁的語氣說道:「我要 帶她回去。」
「不!我不回去!」她立刻反抗地說道。
她沒想到北條貞羽竟會這麼快就追到這裡來,心中一陣恐慌。
「你說什麼……」北條貞羽怒瞪著猶跪在地上的她。
該死的!她說要出家,還真的跑來出家,如果不是他追得快,這下子……他簡直無 法想像。
「阿彌陀佛。我想,兩位還是到外面好好談……」
大師一語未了,北條貞羽早拖著她往外走了。
他看看不斷掙扎的小紫,不禁歎了一口氣。
到底是什麼緣分呢?這兩個人……「放手……你要把我拖去哪裡?」
大殿之外,小紫掙脫北條貞羽的鉗制,有些惱怒的跟他對峙著。
「跟我回去。」北條貞羽堅持著說道。
「我不回去。」小紫將頭一撇,也異常堅定地說。
見她如此,北條貞羽原本剛硬的態度也稍稍軟化了一些。「小紫,你不要這樣,乖 乖跟我回去!不要再跟我鬥氣了……」
聽他這麼說,好不容易淚痕才幹的小紫又流下淚來。
「現在我還回去做什麼呢?」她的語氣充滿悲傷和絕望。
「小紫……」北條貞羽不由得抱住她,滿心的不捨與憐愛。
今天他心神一直很不安寧,特地提早回府。沒想到一回到寢宮卻四下找不到小紫的 人影。他幾乎急瘋了,連忙喝召府中的侍女詢問,才知道小紫大概是因為得知他要娶親 的消息,悄悄地離開了北條邸。
他連忙衝到築紫府,也找不到人。後來還是築紫鎮康提醒他,小紫可能回到元覺寺 ,他立刻快馬加鞭的趕過來。
可是趕過來他又能怎麼樣呢?他能解釋嗎?要解釋什麼?他能請求小紫原諒嗎?連 他都不想原諒自己。
他到底能做什麼,他也不知道。他一心只想將小紫帶回北條邸,不允許她真的出家 。
「小紫,跟我回去,我們慢慢說好嗎?」他緩聲道。
「已經沒有什麼好說的了。」她絕望地說,聲音冷淡。「你回去吧,我不會跟你走 的。」
「小紫,我不能沒有你啊!」
「可是你也不能不成親,不是嗎?」她神色淒然的抬頭望著他。
「你聽我說,那不是我的意思,那是我兄長拜託我,我才……」北條貞羽連忙解釋 。
「你不用再說了。你要成親這是實情。除此之外,我不管什麼理由。」小紫搖搖頭 。「你已經要有正室了,你的身邊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誰說的!我還是會一樣的寵愛你呀!不管我有沒有正室夫人,你永遠是我的最愛 。」
「我不想奪人寵愛,也不想……有朝一日自身的恩寵,也為人所奪……」
她神情淒楚地說。
「不會的……」
小紫開始推拒他的懷抱。「貞羽,你不明白嗎?我不能留在你身邊的,我的身份地 位不允許。我配不上你,我永遠配不上你。」
「沒有這種事!」
小紫推開他,背對他亟止。「你應該比誰都清楚,我出身低微,又是異族人,無論 如何,你都不能娶我為妻,所以我只能像小偷一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偷走原屬於正室夫 人的寵愛。我不想做這種事,我不想再這樣帶給別個女人痛苦……」
「所以你就忍心將痛苦留給我?」北條貞羽痛心的低聲咆哮。
小紫沉默片刻,驀然哽咽地說道:「離開你,我的痛苦也不會比你少啊。」
北條貞羽忍不住又想抱住她,沒料到小紫竟回身閃避他。
「貞羽,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忘了我吧!我相信終有一天,我對你而言將不 再重要。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我留在你身邊,等候那一日到來呢?」小紫深吸一口氣 ,說出心中最沉痛的話。
「你不能這樣自以為是的否定掉我對你的愛!」他猛然抓住小紫細弱的肩膀,「我 真的愛你,而且會永遠愛你!」
小紫掙脫他的掌握。「或許吧,或許你真的愛我。但對你而言,我並不是你的唯一 。」
她的臉望向遠方紛紛飄落的落花,眼神一片空茫。
「不!不是這樣的!我真的只愛你一個呀……」
小紫突然轉頭,眼眸微露怨懟的瞅著他。「你還要我再相信你嗎?」
她的語氣是極罕見的嚴正,雖然音調有些微弱,聽在北條貞羽耳中,卻充滿了尖銳 的控訴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