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打烊去看午夜場,有沒有興趣?」他露出不經意的期待,讓范晴安不忍見到 他的失望。
「什麼電影?」
許沐允偷偷竊笑,當范晴安會這麼問時,那就表示她不會拒絕了。
「你喜歡的,別一溜煙跑得無影無蹤。」
「好,時間差不多了,幫我把菜都拿進廚房吧!」
「是,遵命!」行個禮,許沐允今天定然會有好心情。
然而,就在兩人摒除了心裡疙瘩時,造林館那特有的鈴聲響了起來。
那個鈴很特殊,是老館長的一個朋友送的。由石頭鑿成如風鈴狀,再於石頭內放入 水晶。很多人都覺得這玩意兒很快就會壽終正寢,然而十個年頭過了,二十個冬季也結 束了,甚至還邁人范晴安二十五歲的生日,它們仍意志堅定的悠然自在的響著,跌破所 有人的眼鏡。
范晴安倒是沒興趣知道門外來的人是誰,廚師一向不與客人打交道。然而,職業慣 於向客人打招呼的許沐允就不會感到不干他事,這鈴聲一響,他便領著眾人,精神的大 喊,「歡迎光臨!」
這個招呼非但把來者給弄擰了,就連氣足神爽的眾人,也被來人給愣住了。
「怎麼,都是新來的嗎?」
不,非但沒有新人,所有造林館的工作者,全都是待了十年以上的舊人。從工讀到 成人,從兵役期的斷層到結婚生子,大有人在。只是,出現在眾人眼前的她,太令人驚 訝了。小艾果真沒看錯,阮阿姨從亞特蘭大回來了!
許沐允立即將眼神投向范晴安,她果然不對勁。
只見應置於保鮮盒的魚肉被范晴安的驚愕給弄在地上。許沐允將手上的蔬果先擱下 ,然後撿起她不小心掉於地的魚肉。
「老館長,真的是你……」一躍而上地擁住了她,小艾的激動代表了所有人的心聲 。
老館長跟九年前離去時的模樣無異,此行突然沒通知地就回國,想必是為了什麼重 要的事。瞧她手上那束鮮黃的文心頭,盛開的花朵,甚過范晴安心中的激動。
「晴安,你還愣著幹嗎,去呀!」
是驚喜還是意外都不重要了,許沐允知道今晚的電影絕對泡湯,但是,他並不在乎 ,阮阿姨此行歸返定是有特殊事宜,他和晴安有太多的時間可聚。年邁的她卻沒撥出時 間與晴安聚首,好不容易她回國了,身旁的晴安,怎麼還一臉呆滯呢?
許沐允急忙推著范晴安的背,他促使她碎步的趨上前,而也在這時候,她觸到老館 長的溫柔眼神。
在老館長面前,范晴安有種久未謀面的靦腆,對於別人,她從來不會如此,但是對 於自己的母親,她總是會害羞得不知所措。
「長大了。」
「媽……」媽……」
「很陌生,不是嗎?」
緩步上前,將手上的花置於身旁的桌子,老館長阮玟默一把緊緊的攬住她。
雖然歲月的痕跡沒法避免的在阮玟默的臉上刻下證據,但所有人都看得出她那年輕 時曾經美麗的眸子,依然鮮明。
「好了好了,今天不開張,休息一天。」
「不,不行!」
許沐允提起的興頭被阮玟默給打消了。也許是她語氣的堅定,或是她那難以令人反 抗的命令口吻,所有人都被怔呆了,包括范晴安。
她不解的問道:「為什麼?」
「晴安……」阮玟默輕喚著她,心裡有份焦意。
她的眼神有太多的不安全感,阮玟默很擔心這女孩也會有鬱悶的遺傳,她的眼眸, 不也是眼前的她所櫥有的嗎?
「我回來,是要等一個約定。」
「一個約定?」
「是呀,就是今日,一個朋友的約定。」
阮玟默的話讓范晴安有些不懂。
然而,看見范晴安身邊的許沐允正用憐愛的眼神凝視著焦慮的她的,阮玟默的焦急 變成笑容,嘴角的法令紋輕易地顯現。
「晴安,」阮玟默冷不防的握起她的一雙手。她沒有纖細的巧手,長年掌廚的手, 在油垢最多的廚房裡,她沒有嬰兒一般的嬌嫩,太多的凡事讓她早熟得令人心酸,而這 些心酸,該怪誰呢?「你不是想知道一切嗎?」
范晴安不懂的眨眨眼,習慣性的望向許沐允,好似在徵求他的同意一般。
這舉動讓阮玟默再度失笑。這兩個孩子好像是她年輕時曾見過的一對戀人。
「晴安,今天就別掌廚了,我讓得輝代你一下。」輕握著她的手臂,阮玟默露出一 個安心的笑意。
從阮玟默輕鬆的笑容裡,許沐允卻看到了一絲凝重的焦意。他得製造一些意外的巧 合,讓阮阿姨有時間向晴安說些話。
快十年了,她忍心放下一個十來歲的女娃兒獨自在這個高級社區生活,這算是大膽 的決定。然而,以他對阮阿姨的瞭解,明白她並不是那樣的人,但她做的一切,讓晴安 一直都無法諒解,於是兩母女之間不可解開的結,始終掛在心上。
「去落地窗的二號位置坐下吧,我去煮咖啡。」
好意的推著兩人前進,在許沐允的心目中,阮玟默等於是他的母親一般。她不但照 顧范靖安,也順便照顧他。在范晴安的眼裡,他們兩人比阮玟默與她,更像是一對母子 。
順從許沐允的意思,走至靠窗的位子,拉起籐椅,眼睛仍盯著阮玟默的一舉一動, 直到她坐穩了,范睛安才輕輕落坐。
照理說,身著廚師的衣服,是不許坐在店裡的位子,然而,今天是個特別的日子。
「你的小心眼,仍然一如從前。」
小心眼?
這句話,猛然地滑過空氣裡,糾亂了范靖安本來就不夠理性的思緒,亂上加亂。
她的所有心事,完全不露痕跡的表現在臉上。這點倒像誰了?阮玟默好笑地笑起來 。
一個五十來歲的老女人一笑,整個歲月的無情統統表現在刻痕之間,此刻的她,更 無謂他人眼光,硬是放肆的讓笑聲充斥在造林館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