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人不能只靠著愛情這單一的感情活著的吧。
沒想到她竟然會有這種體認,看來最近的平靜生活讓她開始長智慧了。
從全新的書包——打從新生入學到今天,使用率不超過五次的新書包——裡掏出手機,準備利用寶貴的下課十分鐘打電話給簡品惇,聽聽他的聲音,順便和他聊聊自己剛剛悟出的小道理。食指指腹還沒來得及滑到按鍵「1」上頭,她的手機反倒先響了起來——
這麼巧嗎?心電感應噢?他知道她正想著他,所以先打電話來給她嗎?花漾心底竊竊笑著,對於手機上浮現家用電話號碼直覺認為是他事務所的專線,沒多想,按下通話鍵,說出每回通話一開始,她最愛的那句肉麻話——
「我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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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品惇皺眉,聽著手機那端傳來未開機的冰冷語音訊息。
那小妮子沒開機?他記得她手機向來保持開機及滿格狀態,早上打電話叫她起床時明明電話就有接呀,她還硬纏著他說了二十分鐘的話……
隨手翻開他記事簿的最末頁,上頭張貼著她的上課課堂表,註明著幾點幾分上什麼課、幾點幾分是休息時間,而現在是第六堂下課,她不會又跑到什麼亂七八糟的地方去鬼混了吧?
「……嘟聲後開始計費……」
很難形容自己是心急如焚還是不悅,他從沒有在她手機裡聽到不屬於她甜美活潑的音調,尤其近來她更用「我想你」、「想不想我」、「好想你」等等之類的雞皮疙瘩話代替「喂」這個發語訶,幾乎要……
養刁了他的聽覺。
手機進入了語音信箱許久,他只是聽著無聲的沉默,直到他的助理進到辦公室,他才緩緩切斷電話,心想也許到了晚餐時間,她又會一如以往興匆匆地打電話給他,吵著要陪他一塊吃飯,那時再問她手機不通的原因吧。
「簡先生,委託人已經到了,在會客室等你。」
「好。」
放下了手機,卻沒放下懸掛在心頭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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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知道自己悶悶不樂,也知道自己悶悶不樂的原因,但是卻沒辦法解決他的悶悶不樂,因為影響他悶悶不樂的主因已經整整一天沒有音訊。
簡品惇在辦公室裡先撥了電話到她班導師家裡詢問了今天花漾是否反常時,得到了這樣的答案——
「反常,非常反常,她乖乖坐在座位上聽課、抄筆記,課餘時間還閱讀高深的課外讀物《刑法》,簡直反常到了極點。」班導師在電話那端還在感動得痛哭流涕,似乎從未來世界的主人翁身上看到了曙光。
台灣的教育還是有救的!感動。
他打斷了班導師的泣聲泣語,又撥了大雄的手機號碼——這是他為了預防萬一,特別向花漾抄來的號碼,為的就是哪天花漾又被大雄拖去飆車時,他好第一時間能找到人。
「小漾?她現在不是我們這掛的,約她也約不動,頻率不合。」大雄的聲音很喘,不過一聽就知道他在忙著做運動,床上的那種,因為除了男性的粗狺外,還有女人嬌滴滴的呻吟。
接著,簡品惇茫然了,他找不出第三組可能會知道花漾行蹤的人士的電話,他知道她不會回空蕩蕩的小窩,更不會去父母的住處,那麼她人在哪裡?
除了他之外,他甚至想不出來她還會去找誰——
她讓他認為她依賴著他、需要著他,除了他之外,她不肯對其他人事物多花任何心思,她……正用著她的方式在寵壞他,以為他是她唯一的依靠而自滿著,所以當他完全無法掌握她的情況時,他開始覺得心慌及浮躁,是緊張、是生氣,也有更多的擔心。
她到底上哪去了?!
除了他身邊之外,她到底上哪去了……
腦子像突然頓悟了什麼,簡品惇一手抓起外套疾步離開辦公室,坐上座車,從置物箱裡取出眼鏡戴起,俐落地駛出停車場,一路朝心裡認定的地方去。
她在那裡,一定在。而且是蜷著身子可憐兮兮地蹲坐不動,如果他沒來得及出現,她不知又會將自己逼到什麼胡思亂想的地步——雖然他不清楚自己為何會有這種念頭,目前他甚至連發生什麼事都沒頭緒,但她反常了,沒有習慣性的笑語繚繞,是反常了。
車勢迅猛飆了十多分鐘後到達目的地,他連車子都顧不得停妥便衝下車座,不用尋找、不用奔波,他在方才腦中勾勒的畫面現在正呈現在眼前——抱蜷著雙膝的身影靠坐在他家大門口,只有頭頂那盞微弱的日光燈打照在她身上,一條影子拉的好長好長,腳邊有一袋便利商店採買的麵包牛奶,其中一塊波羅麵包不過匆匆咬了兩口便被棄擱在旁邊,而她的目光很專注很專注地陷入發傻空洞中,像尊櫥窗裡的展示人偶,動也不動。
「對影成三人」的境界雖高,卻也代表著一種孤單,只有一個人的孤單。
簡品惇突然覺得胸口跳動的不安緩緩歸位,本來擔心著她的情況的焦慮消失,取而代之的卻換成了心疼。拉開步伐走近她,讓他與她的影子交疊為一,將她從孤獨中拉回。
花漾抬起頭,覷向影子的源頭。
「你回來啦?」帶著一些些倦意的笑容綻開,她起身撲進他胸前懷抱。
「你到哪裡去了?我找了你一天。」不自覺收緊了雙臂,將她鑲嵌在自己心窩口。
「我一直在這裡呀。」聽著他偏急的心跳律動,她竟覺得一股溫暖。
簡品蘊前天上了阿里山看日出,簡爸人又不在國內,她不得其門而入,所以她只能蹲坐在門口等他回來。
「你的手機為什麼不開?」
聞言,花漾身軀明顯愣怔了一會兒,用臉頰磨蹭著他的襯衫,像隻貓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