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暖暖地笑了,在桌巾之下的手尋找到他的,牢牢握緊他,也感覺到他的回握。
她的,英雄……
最後,離婚協議書上簽了名、蓋了章,她的監護權落在滿臉心不甘情不願的花士岳身上,而雙方每個月必須支付花漾生活開銷各五萬元——因為簡品惇清楚花士岳雖擁有監護權,卻不會願意將花漾接回新家,既是如此,簡品惇開的生活費也是毫不留情,並且連花漾目前居住的小窩也歸於她的名下。而先前花士岳提的五百萬更是直接兩倍數上去,為了他在商場上的名聲及法律上親權遺棄刑責,他也不敢多吭聲去挑戰簡品惇的本領——根據花士岳的法律顧問私下告訴他,簡品惇有本事讓他付出比那個金額更高的代價,最好識相點頭了事,省得賠了夫人又折兵。
「突然覺得好像鬆了口氣。」
回程的路上,花漾開口的第一句話竟是解脫。
「不管是哪一邊拿到我的監護權,我都不認為他們會改變態度對待我或是將我捧在手心疼愛,我本來以為面對今天這樣的情況,我一定會崩潰,就算我裝出再冷漠再無所謂的模樣,我都知道自己一定會因為絕望而崩潰,可是我竟然只是覺得腳踏實地,很安穩地站住了腳步……」
「的確不需要為那種父母絕望。」簡品惇口氣冷冷。
若不是他早上進房遍尋不到她,慌張之餘也立刻將她昨夜的失常和今早的失蹤聯想在一起,冷靜下來後,在桌上那個全新書包裡找到他的《刑法》,更發現夾在書裡那張抄了飲茶店店名和時間的小抄,所以他便碰運氣地上門一趟,也幸好他來了,否則她就得孤軍奮戰地面對那種陣仗。
「我以前一直很害怕他們要離婚,有時甚至覺得他們愛怎麼吵、愛怎麼鬧都好,只要讓我還有一個完整的家庭就好。」她把玩手腕上的銀鏈,在金屬撞擊聲中掩飾她聲音裡的一些些失落。「我害怕面對他們聯手攻擊我、數落我的缺點、認為我不夠好……我常常夢見像今天這樣難堪的爭吵,我一個人坐在那裡,聽著他們罵我、不要我、視我為多餘,那個夢作了好多好多次,多到我以為我會麻木習慣,但每回仍是哭著醒來。夢裡,從來沒有好結局,如果連作夢我都不能隨心所欲地得到美滿的希冀,在現實生活上,我連想都不敢奢想,可是……你來了。」她依身靠在他的臂膀,眼前有一陣薄霧朦朧了視線,「來得好晚……」
為什麼不再早一點出現……再早一點,她就會越早發現幸福,為什麼那麼遲,他的腳那麼長,為什麼還跨不到她的步伐,為什麼來得這麼慢?讓她多孤單了那麼多年——
明知道不能埋怨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想責備……
想撒嬌……
她雖然常夢到他,卻僅限於幸福快樂的夢境,他總是擔任其中最重要的角色,因為太過喜歡他,所以在灰暗的夢境場景,她捨不得將他放在裡面,他沒機會在夢裡當英雄,可是在現實之中,他活生生走了出來。
如果他只在夢境中拯救她,那對現實生活中的她仍是毫無幫助,甚至她會怨懟他只是個存在在夢中的王子。
「如果你一開始就誠實告訴我今天這場談判,我絕對不會遲來。」他以為她在指控他太晚到了飲茶店。「為什麼不說?」不相信他能替她處理這類的麻煩事嗎?
「我不要讓你看到這種醜陋事……」
「這類事,我在法庭上見過太多了。」父告子、子告母、夫妻叫罵的案例,在法庭上司空見慣。「嚇不倒我的。」他笑,單眼正對上仰著小臉覷他的花漾。
雖然臉孔如此稚氣,但此時又無比堅定。
「我好喜歡你……」她認真宣告,即使他雙手操持著方向盤,她仍有辦法將自己塞進他的懷抱,他沒手能空出來擁抱她,但可以由她緊緊摟住他。
「好喜歡你這樣對我好……」
自從認識他之後,她總是常有這樣的想法,喜歡他、喜歡他、喜歡他,越是相處,越是數不清自己喜歡上他的多少優點,這麼多的「喜歡」相加,是不是代表著愛情,她雖仍懵懂,卻隱約也知道在自己心底幾乎有了肯定的答案。
「你太容易滿足了。」他甚至覺得自己做的還不夠多,他還準備給予她更多更多,怎知她的貪心只有一丁點,小小的舉動都能讓她開心。
「不,我很貪心了、太貪心了……」她要他繼續對她這麼好……要貪心繼續求取他的好……「我要你也喜歡我,很多很多的喜歡相加起來,和我一樣,這才公平——」
面對她的索愛,他淺然地笑,並不是嘲笑她貪心或不成熟,只是懷疑著她對他到底是依賴還是愛情,就像他也曾思索過自己對她付出的關心和操心又以哪些成份居多?
他不是一個博愛的善心人士,對於事不關己時表現出來的態度只有冷漠這種情緒,也不在乎會不會被冠上一個「冷血動物」的稱號,然而面對她時,他已經壞了自己太多原則,真要說他對她無動於衷的話,那是自欺欺人。
「你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對你的好?」前者是無可取代,後者卻有可能換成任何一個願意珍惜她的人來做。
「應該這麼說吧……我喜歡對我很好的『你』。」她想了想,給了這樣的回答。「我不覺得你帥到會讓人直想巴上去磨蹭——不過我現在真的覺得你帥爆了,嘻。如果你很壞,就算你再帥我也不可能會喜歡你呀。」她又不是犯賤,做什麼找個愛人來凌虐自己?「因為你寵人的樣子讓人覺得很有魅力,所以我喜歡這樣的你,有什麼不對嗎?」
「也就是說,如果哪天我不再寵你,我就淪為天下第一大醜男了,沒錯吧?」她的論點真是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