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冠臣緩緩浮起一抹笑意。
呵,總算肯開口說話了?好現象。
「那只能說你命不該絕。」
他受邀參加藍斯.費茲羅的婚宴,卻因為遲到,而發現昏倒在寒宅大門外的東方崩 雲。
當他發現他的時候,他的生命現象極為微弱——用專業術語來說的話,就是陷入第 二級休克——他的臉上有一道彷彿被毀容似的怵目驚心的血痕,瞳孔擴散,渾身冰冷而 沒有知覺。
他知道那是中毒症狀,而由血液檢體中,還發現殘留高劑量嗎啡成分,更加肯定了 他的想法。
東方崩雲的命很難保住,一般人到了這個地步,幾可說是回天乏術,但是殷冠臣不 肯鬆手;經過了十二個小時的搶救,最後死神因為無法從殷冠臣手中奪回人命,終於鎩 羽而歸。
他已經足足昏迷了三天三夜,如果他再繼續昏迷下去,毒素將會不斷侵襲他的腦細 胞成為植物人。
但殷冠臣相信他會醒來,而東方崩雲也的確奇跡似的醒了過來,這真的只能說東方 崩雲命不該絕。
東方崩雲嘲弄似的揚了一下俊美的唇角。
命不該絕?
的確,但除了留下一條命外,他還擁有什麼?醒來之後的他,已一無所有。
而一無所有則意味著重生。
「我欠你一條命,冠臣。」
這小子就是不欠別人人情是吧?真是個死腦筋。
殷冠臣一笑,問:「這表示我有權收回?」
東方崩雲慢慢地點頭。
「我的命是你的,無論何時追討都有效;我只會死在你的手中。」
他既然能再活一次,他就要清算過去的恩與怨:今後,他只為報恩與報仇而活,他 絕不會饒過背叛他的人。
「如果我不要你的命呢?」
他沉默片刻,而後道:「只要是你的希望,我都會替你完成。」
這簡直比阿拉丁衶燈還好用。殷冠臣思忖。
「但是報仇的事,我不會聽你的勸。」他補了一句。
「那是私人恩怨,我也不會插手。」殷冠臣笑道:「我希望你活著。」
他瞥了殷冠臣一眼。
「我不會尋死。」
他只想報仇!在他還沒有毀滅寒氏父女與藍斯.費茲羅之前,他會好好的活著。
「另外一個──我希望你去見一個人。」
他瞇起眼睛問:「誰?!」
此時,他開始有點懷疑殷冠臣的居心了。
殷冠臣莫測高深的一笑,道:「鬼面羅剎──西本樽月。」
三天後,他如殷冠臣所願,見到了樽月。
樽月說服他加入四方羅剎,給予他一個歸屬的地方,從此,東方崩雲不再是東方崩 雲,他成為「冷面羅剎」……
第三章
與樽月在酒吧分手後,東方崩雲開著黑色保時捷911疾馳在繁華喧鬧的都市叢林 裡。
說不出來是什麼原因,他一直有預感,好像有什麼事情就要發生了。若非如此,他 怎會在那件事經過七年後的今天,往事重提?
原本他打算將那一段過去埋葬在心中最不重視的角落裡,卻不知道為什麼今晚有個 衝動,想要對樽月全盤托出。
是的,樽月對他而言是一個至交好友,同時也是他的恩人;樽月的出現,將他那段 不堪回首的過去做了終結,並且重新開始新生活,然而他從未想過要掀開那晦暗的過去 ,難道他真的只是想要嘗嘗「痛」的滋味?
樽月是他生命轉捩點中的把關者,沒有樽月,就沒有今天的他,樽月是他「重生」 的象徵;但他不明白,今晚自己為什麼要談起這段過去甘他早已發哲要將二十歲那年的 記億塵封在心中,經過七年這樣漫長的時間,他該早已淡忘了才是,但──為什麼這一 切的一切卻清晰得難以磨滅?
他東方崩雲不是一個會沉湎於過去的人,從二十歲到二十七歲,在這段時間裡,他 從未花一分一秒回憶二十歲那年所發生過的事,除了他永遠也不會遺忘的名字──「寒 芷熙」。
他對她的恨已經到了刻骨銘心的地步,幾乎是不需要回憶,只要這個名字出現,就 能輕而易舉地引燃他的恨。
如果說樽月是他生命的轉捩點,那麼寒芷熙就是他生命中潛藏的痛苦深淵,她帶給 他的只有欺騙與背叛,讓他嘗到冷徹心扉的黑暗。
東方崩雲的心中帶著深深的恨意,然而,一張俊美無儔的臉上卻沒有絲毫波濤;若 非抓著方向盤的修長手指泛白洩漏了他的情緒,誰也不會知道他的心正處於狂風暴雨的 狀態中。
他將油門踩到底,以近乎瘋狂的極速奔馳在這深夜冷清的台北。
駛出都市,盡情地奔馳好一陣子,東方崩雲慢慢地放緩速度,車子嘎然一聲在郊區 的道路旁停下。他俊美的薄唇扯出一抹冷笑,照例這個笑容並沒有擴散到他迷人的眼眸 中。
他居然情緒失控!
這項認知讓他仰首發出一聲自嘲的短笑。
沒想到,單單只是腦中浮現了「寒芷熙」三個字就足以讓他失控至此。他還以為被 密為「冷面羅剎」的他是全然無感覺的,正如北堂千雪所言──他根本不知道「情緒」 為何物,在他臉上出現的喜怒哀樂,不過是虛應的假面而已。
既然如此,為什麼他竟會情緒失控?
寒芷熙此時在他的心中半點份量也沒有,他不以為他的失控該「歸功」於她,唔… …也許該「歸咎」於他對她的恨!畢竟這七年來,他無時無刻不在想著如何報復她。
他在等待。
他在等待——等待一個最適當的機會。他不只要徹底毀掉她的生活,還要讓她一無 所有!他要讓她知道,得罪了東方崩雲的人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他重新發動引擎,掉頭駛回他的居處。眼尖的他,立刻發現一抹幾乎與夜色相融的 纖細人影。
那抹人影在角落瑟縮著,在嚴寒的深夜裡顯得格外單薄,幾乎像幻影一般,彷彿眼 睛一眨就會被風吹跑了;那人不住地搓著白皙的小手,並且不停地呵氣想要溫暖凍僵的 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