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月兒低垂下頭。原本以為發生了上回那件事後,兩人的關係會有所不同, 但……他還是如同往昔般冷漠。她……覺得自己需要源源不絕的勇氣來愛他,否則總有 一天會退卻的。
「來人啊!」荒月堡堡主低喝一聲。
雜沓的腳步聲瞬間集聚在大牢前,個個微躬著身等待命令。
「給我下去搜!懸崖下是一條大溪,掉下去不一定會死,就算是死了,也要把屍體 給我撈上來!」
「是。」眾口一應,快速退下。
巍立於懸崖邊上,荒月堡堡主望著深不見底的深谷。想不到夏侯碞這小子有這等勇 氣往下跳!記憶,刺痛了他的心。
當年,他自己不也是因為年輕氣盛,以為既可以證明自己的感情,便毫不猶豫縱身 而下。幸運的,他落入湍急的溪流,沒有在大石上摔成爛泥。重生的那一刻起,他變了 。
變得冷漠,變得對情感嗤之以鼻,他誓言要讓當年逼迫他的人後悔。於是他著手創 立了『荒月堡』,以獨門手法控制人心,要眾弟子為他賣命。他相信唯有如此,他多年 來滿是恨意的心,才能稍得慰藉。
夏侯碞與古芷萸的舉動,無異是再次觸發了他往日的傷痛。
一提氣,憤而在土牆上擊出一拳。沒有運功,只是純然的以拳擊牆,像是執意要感 受痛楚。
「堡主!」月兒驚呼。
「滾開!」他像只受傷的野獸,抗拒著月兒的溫柔、關心與愛。
「你不要再虐待自己了!」月兒悲傷地落淚,撲身至他面前,柔嫩的小手緊緊握住 他擊牆的拳。
「滾!」他不留情地甩開她的身子,「離我遠一點!」一咬牙,強迫自己不去看她 幽怨的眼神,昂然大步離去。
「堡主……」月兒跌坐在地,掩臉哭泣。她不懂,她是這麼全心全意的愛著他,他 為什麼還是拒她於千里之外?
誰都可以,就是不要你……他曾經這麼說,但是為什麼?到底為什麼啊?
月兒枯坐在土牢內哭泣,直到累了,在土牢內睡去……一道人影出現在土牢裡,看 著月兒淚痕斑斑的容顏,眼裡有著不捨,卻又強抑著不肯伸出手撫觸她,低歎一聲後離 去。才走出土牢,便對土牢外的弟子道:「送一條被子進去,別驚醒月兒。」
「是,堡主。」
好想尖叫……一種急速跌墜的恐懼感,讓古芷萸張大了嘴、瞪大了眼,想要放聲尖 叫,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只能……只能緊抓著夏侯碞,突然有種同生共死的念頭,讓 她哭笑不得。
她一向討厭他的。孰料,不是冤家不聚頭,竟然要和他死在一起?
夏侯碞將古芷萸緊緊攬在胸前護著,明知兩人都會摔得粉身碎骨,卻還是希望自己 率先著地。呼呼的風聲在他耳畔尖銳地響著,在這樣的生死關頭,心卻特別澄淨。他腦 中乍然浮現初識她的一切過往,想著她氣鼓鼓時生動的臉部表情。
只可惜……他在心裡輕歎,來不及跟她說他不是故意要欺負她的,甚至想告訴她, 他喜歡她。
下墜不過是短暫的剎那,兩人卻都是思潮起伏,憶起了無數的過往。
「啊……」古芷萸終於尖叫出聲。
他們下墜的身子刷過一棵自崖邊突生而出的樹,茂盛的枝幹被夏侯碞一撞,已有幾 根斷裂,而反彈的細小枝葉則刷過古芷萸的臉頰,讓她驚喊出聲,喊出她的恐懼。
夏侯碞疼得幾乎暈了過去,他的背有如火在燒,殘餘的意識讓他沒有鬆開對古芷萸 的保護。只是,他好想叫她別叫了,他的頭好痛……撲通!兩人一起落入水中,因為樹 干的阻擋,兩人並未沉入太深,一會兒便竄出水面。
古芷萸張開眼睛,驚喜道:「我們沒死!我們沒死!」兩人在水中載浮載沉。
「嗯。」他只能含糊地應一聲。
她這才發現他的異狀,「你怎麼了?」仔細望著他痛苦的表情,才發現他的臉離她 好近,原來……她還在他懷裡。已分不清是他緊抱著她,還是她緊攀著他?
「剛才那樹……撞得我的背好疼……」背上肯定有傷,泡在水裡讓他覺得整個背都 腫了起來似的,隱隱作痛。
古芷萸伸手探往他的背,惹得他悶哼一聲。
「我們快點上岸吧!」她擔心他的傷勢,發現他的身子愈來愈虛弱,讓努力想游向 岸上的她備感吃力,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緊抓著他,努力朝岸邊游去。
狼狽地上了岸,兩人仍然心有餘悸。
「讓我看看你的傷勢。」她將他翻過身,才發現他的衣衫已破,原本結實的背脊被 割傷幾處,淡淡地滲出血絲,更糟糕的是,他的脊椎顯然已受傷,有發紅的現象。
古芷萸只是輕輕碰觸,他的身子就猛地一顫,足見他傷得不輕。他……他的背不會 就這樣斷了吧?她慘白著臉胡思亂想著。
「你……呢?你……還好吧?」夏侯碞覺得力氣慢慢恢復了些,背雖然疼,卻還在 他能忍耐的範圍內。他想起身,卻有些吃力。
「你不要亂動,你的背傷得很重。」她小心翼翼地將他扶正,卻不自覺地打了哆嗦 。這谷極深,氣溫甚低,剛才泡在水裡已讓他們凍著,而現在全身濕冷更是禁不起一絲 寒氣。
「很冷吧?你不要管我了,先想辦法生火吧!」他很想行動,但是無能為力。
「我們先找個安全的地方避一避。」古芷萸抬頭張望了下,四週一片荒涼。倏地眼 睛一亮,「那裡有個山洞,我們先進去再說吧!」挽起他的手,用肩扛起他,一步步地 朝山洞走去。
夏侯碞動容地注視著她的臉,忍不住低喃道:「謝謝你。我以前那麼對你,你還肯 救我。」她沒有棄他於不顧,讓他十分感動。
古芷萸不敢去看他,因為她知道他靠她很近,吐出的氣息盡數往她臉上襲來,「這 不算什麼!我這人本來就好心又寬宏大量,不會跟你計較。」她說得輕鬆,心跳卻莫名 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