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不是我自己胡亂猜測,我都要眼見尢憑,任何希望都不放過。」
天香握了握拳,從繡囊裡拿出小繡剪,將繁生在崖邊的粗籐蔓一刀一刀劃斷,割了三大條,她再將籐蔓編成麻花,牢牢紮住,一端綁在不遠處的大樹幹上,一端綁住自己的腰桿,眼兒一閉,沿著崖邊晃下去。
「不可怕……一點都不可怕……籐蔓很粗……我綁得很牢——哇——」她腳下踉蹌,小心翼翼踩著的石頭松墜,讓她身子一下掉得太怏,嚇得她刷白小臉,直到粗籐蔓拉回她下墜的身子。
耳邊風聲吹得急狂,她確定山自己並沒有直直摔到谷底,不敢睜眼,咽嚥唾液,雙手在崖壁上摸索——
「呀,有了!」她摸到崖壁上的缺洞,才敢半睜開眼,抽了口氣,「這洞穴比我想的還要大!」
她雙腳踩進洞穴,心裡才安穩踏實。解開腰上的籐蔓,她等會還要靠它才能回到山頂。
她原以為這只是個小小凹處,其實完全不然。這洞穴幾乎有一個人高,而且非常深,她站在穴口,仍無法看清洞的底盡。
她摸黑往裡走,扶著石壁的手觸到濕意,是壁上滲出來的水。
「千萬不要有兩三條岔路讓我挑,就直直通到底,我可不想被困在這種地方……」
所幸天香的祈禱成真,崖穴內雖然曲折,但都是直直往前方走的路,不用辨認或選擇。
洞穴越深就越暗,她的雙眼已經像瞎了般,張得再大,也看不到景物及光明——
光明?
天香確定自己沒看錯,她看到了光明!一處熊熊升燃起來的火堆!
「鹿玉堂!」她高興的喊叫聲響徹山洞,回音一遍又一遍重複她的呼喚。
火堆正燃著,一旁有烤來當晚膳的食物,可是除此之外,沒有半條人影。
「鹿玉堂?是不是你在這裡?你應我好不好?你出聲呀!鹿玉堂……」
明明就是有人在的地方,偏偏死寂得讓人發毛。
「呃,如果不是鹿玉堂也出個聲好不好?如果不是我要找的人,我馬上就走,不打擾你……我也不會同任何人說這個山洞的事……你到底是不是鹿玉堂?」
天香從火堆中撿起一根枯木,就著上頭燃燒的小小火焰尋找著,沒發現暗處有道身影,緊掄著燒盡最後一絲火花的紙鶴灰,將自己藏得極好,不發聲響。
她低歎,好失落。
「算了,至少我有下來找,這樣也不會一顆心一直懸著,怕自己錯過任何地方。」天香垂頭喪氣,卻又鼓勵自己,聲音有些哽咽、有些鼻音,但是沒有哭。
她又摸黑回到洞口,將那條垂籐綁回腰際,跨出單腳,踩出洞口,準備一步一步往上攀。
「唔?!」天香雙腳都已經踩出洞口,卻沒覺得腰上的籐蔓支撐住她全身重量,她才納悶想低頭去看,腰前的粗結卻驀然鬆開!
換句話說,現在唯一能保住她的小命、不摔落崖底的,只剩下那一雙抓住粗籐的纖手
可是她根本無力撐太久,幾乎是腰上的粗結一鬆,她人也跟著滑跌,縱然雙手死握著籐蔓,卻阻止不了身子像被人使勁往崖下拖的力量。她手掌磨破,又熱又痛,預知自己死亡的寒意透骨蔓延開來……
如果她有遺言,也只是那三個字——
「鹿——玉——堂——」
終章
腰間被人撈住,在半空中失墜的身子有了撐力,像首被緊緊壓按在傳來沉穩心跳聲的厚實胸膛,刮疼臉的風被溫暖的吐納所取代。
天香看著那方才和她以極快速度拉遠的山洞,離她越來越近。
發現自己沒有往下墜,她抬著小臉,乾澀的眼眶蓄積了眼淚。
麻疼的手,忍不住去觸碰現在近在咫尺,她尋尋覓買好久好久的容顏。
「鹿玉堂……」忘了自己還在空中,忘了他正全神貫注在崖壁上飛躍,天香高興地抱住他。「鹿玉堂!」一雙手像在回憶他臉頰的每一寸線條,她細細摸著,怕碰壞了他。
鹿玉堂雙腳才點落在洞口,平安將兩人帶回安全地帶,頸子就被攀下,軟香的唇已經印在他唇上。
他還來不及開口訓她,字字句句全在舌尖就被她堵回來——他不能開口,因為他只要說話,恐怕就會咬傷那撬開他牙關,登堂入室進佔他唇齒的丁香小舌。
他想要推開她,可是大掌握著她的雙臂,卻不是遠遠將她扳離,而是禁不住收緊手臂,沒有任何遲疑地,把那嬌小的身子扯近自己,方便她對他的強吻
「我好想你……好想你……」
她在他唇裡含糊哭著。她總是這樣,事情要一件一件來做,應該要先吻他,吻完再對他傾訴相思,可是心急的她,就是要將所有事情一塊做完,又要哭又要吻又要說,不浪費任何時間。
鹿玉堂當然知道她想他,這半年來,她的一舉一動,他沒有半件遺漏。他知道她找上了他的弟弟妹妹、知道她跟著他們要找他、知道她挨了鹿玉倌多少摑掌、知道一個被人捧在手心的嫩姑娘老在荒郊野外鑽是多辛苦的事,以為她頂多撐個十天半個月就會放棄、知道他料錯了她的耐心、知道她……是真的追著他跑。
他會離開她,是希望她過得好,別因為他而陷入危險,可是看看她,她把自己弄成什麼模樣?
嬌俏的臉蛋曬黑,執筆的小手不只有厚繭,更是磨粗磨厚,而且她放棄在曲府吃穿不愁的日子,跟著鹿玉摟他們一塊踏上旅途上點也不擔心自己的安危。
當他發現有只著火的紙鶴跌撞飛向他時,本以為是曲無漪或是曲練找著了他,怎麼也沒料到是她,而且她還不顧生死,攀著粗籐就膽敢下崖來。他沒打算見她,想讓她以為自己找錯了地方,卻沒料到親眼見她從籐上摔下,他一心急,無法深思,身子已經奔出洞穴躍下,將她抱住——
唔?她在做什麼?!
鹿玉堂察覺腰帶被人解開,衣袍被拉敞開來,袍裡的儒襖繩結也被粗魯扯掉,探進一雙柔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