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恩負義的女人……」她還在邊走邊罵,喃喃自語。
「波士頓的地鐵系統非常發達,小姐。」他說著風涼話。
「你可以說得再毒一點沒關係,例如:乞丐沒有挑食的權利。」她回頭給他一個假到不行的甜笑。
「乞丐沒有挑食的權利。」他愉快遵旨。
井長潔驀地一腳踹過去,他動作迅速,往後退一大步就避開她的花拳繡腿。
「噢──」她突然驚叫一聲,當場軟倒。
海爾連忙上前抱住她。
「穿細高跟涼鞋的女人還想學人家打跆拳道!」他好氣又好笑。
「放開我。」身體突然感覺到一個充滿熱氣的懷抱,她羞惱交加,用力拍他的胸膛。
手指不經意間滑過襯衫下的一處凸,那種觸感告訴她:她無意間碰觸到他的……他的……井長潔輕喘一聲,火速退開。
海爾看著她,眼神跟她一樣古怪。
「我心情一不好就會想報復,接下來會死誰我也不知道,所以你最好少來惹我!」她羞怒地喊完,背包一甩,氣沖沖走開。
「等保險公司理賠之後,你就有新車可開了,再苦也不過這幾天。」他也懶得再理她了,轉往另一條便道上,兩人正式分道揚鑣。
後面的遊行大隊登時不知道要追哪一個才好。
「理賠金早就發下來了。」井長潔沒好氣地回嘴。「傑瑞米,麻煩你載我一程好嗎?我和海倫約好了在車商那裡碰面。」
「沒問題。」一直跟在人群裡的拉丁情人喜出望外,立刻把握每一分鐘親近佳人的機會。
他頑長的身影突然又從原路退回來,恰好擋在傑瑞米前方。
「你們兩個女孩子要自己去看車?」
「不行嗎?」她輕揚秀眉。
海爾扣住她的皓腕往校門走。
「別鬧了,女人不懂車!」
第五章
「阿甘車行」幾乎成為劍橋區的地標之一了,並不是因為它特別大或特別豪華,而是因為停車場中心的那棵大樹。
樹的形狀與電影「阿甘正傳」裡男女主角喜歡去坐的那棵大樹非常相似,枝繁葉茂之餘,有一段粗樹幹往旁邊橫生開來。許多陪朋友來買車子的年輕人會跑到樹幹上小坐,或者聚集在樹底下開始討論如何跟老闆殺價。尤其「阿甘正傳」上演之後,每個人乾脆都捨車行的原名不叫,而直接叫它為「阿甘車行」了。
據說高頭大馬的黑人老闆本來想砍掉大樹的,畢竟它就長在停車場的正中央,起碼佔去四個停車位,如果他把樹砍掉,還可以再多停幾輛樣品車,可是受雇來砍樹的工人裡有一位印第安酋長的後裔,那人看了這種神靈的大樹便立刻說,樹非但不能砍,還得悉心照顧才行。因為這棟樹左右了這塊地的興衰。樹越茂盛,在這裡做生意的店家就越興隆。
老闆半信半疑,便把樹給留了下來。說也奇怪,此後車行的生意真的隨著大樹的枝繁葉茂而欣欣向榮,而老闆油亮的大光頭和他的樹也成為了本地的註冊商標。
「這一台VECTRA去年才出廠,里程數只有一萬,幾乎跟全新的一樣,它的前任車主惹毛了老爸,不再替他出大學學費,他才急著變賣求現。我保證你在二手車市場絕對找不到比它車況更好的同級車了。」
「嗯……它保險桿上那個小痕跡是什麼?」
「噢!前幾天下大雨,那只是一個小泥巴印子,清水和抹布就能搞定。」
「羅傑,你覺得呢?」海爾回頭看看同伴。
「外形看起來沒有什麼大問題,性能就要親自試開看看了。」羅傑聳聳肩。
海爾點了點頭,繼續詢問老闆一些車體的問題。羅傑眼一回,一個清麗的俏人兒坐在那邊廂的樹幹上,兩隻腳在半空中甩呀甩的,不時還吹幾個口香糖泡泡,寫意得不得了。
「啦啦啦……啦啦……」井長潔從枝葉間看著隱約的青空,長歌吟松風。死黨海倫站在她旁邊,跟她一起悠哉看著忙碌的男士們。
「嗨,小女孩。」羅傑笑吟吟地走過來,伸手扯一扯她的長髮。
「羅傑,好久不見了。」她也好玩地拉拉他的劉海。
青絲在她肩後飄動,細靈雪白的肌膚流轉著瑩潤的光澤,而嫩綠色的衣衫將她襯得更像一個林間精靈。羅傑不禁歎了口氣。
「小女孩真的長大了。」
「而且已經長到五呎四吋囉。」她淘氣地拍拍自己頭頂。
「嘩!不得了,四年長四吋,平均一年長一吋,好大的成就!」
井長潔佯怒地飛過去一腳,他哈哈大笑,連忙避開。
「夏琳學姊看起來心情不太好。」她朝坐在店面裡正看著他們的金髮女點點頭。
「別理她,她隨時都心情不好。」羅傑好奇地望著她。「聽說你這個學期有一堂課和海爾同班?」
「對呀,真是倒楣透頂。」一想到她又有氣。井長潔怨恨地吹一個口香糖泡泡。
「那傢伙刁難你了?」
「那要看你對刁難的定義是什麼。如果你是指強逼我影印他的筆記本,以後每堂課上課前會先抽問我十題,外加強迫我坐在他旁邊接受監視,上課途中再也不准看漫畫、偷畫圖和傳簡訊,那麼,是的,我即將陷入水深火熱之心。」從學校到車商這裡也才短短十幾分鐘的車程,她竟然喪權辱國到這種地步。真是氣死人了!「羅傑,他到底有什麼毛病,開學到現在我從來沒去理他,他自己反倒跑來惹我!剛才仗著方向盤在他手上,居然還威脅我,如果繼續不答應他的條件就要把我一路載到紐約去丟掉,讓我自己想辦法搭便車回波士頓,這傢伙簡直欺人太甚!」
「唔……咳咳!」羅傑用盡每一分力氣把笑聲抑回去。「你也知道海爾做任何事都一板一眼的,最痛恨那種整天無所事事的學生,連我和夏琳偶爾遲交一下作業都會被他叮得滿頭包,比我們的教授還嚴格。」
「那是你們啊!我跟他又沒有那樣的交情。嚴格說來,我們兩個還是宿仇!」她只是年紀大了,懶得和他翻舊帳,他倒一步一步往她頭上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