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和阿祥跪在最新的那座墳前,傻里傻氣地跟裡頭的小美說話。
「小美……你曾說,你希望變成一隻鳥兒,自由自在的在天空翱翔,所以你愛登高峰、愛騎快車……展翅高飛的感覺一定棒透了……」後來,湘曉每每站在高處遠眺,就忍不住想起她說過的話。
飛……飛啊……飛翔的夢,是想念,是受困的心還舒坦不開。自小美走後,她和阿祥愈走愈近,大家都把他們當成一對,但他們不是。他倆的心中,共同記掛著一個女孩,想念的時候,他們擁抱著相互取暖,小美,就在他們中間,跟以前一模一樣……
「小美……阿祥……別丟下我……不要……」眨眨眼睫上的淚珠,湘曉從夢境中緩緩轉醒,眼前隨即出現一張擔憂的俊臉——麥逸勳。
「小香菇,你還好嗎?現在感覺怎麼樣?手痛嗎?還是頭痛?」勾人心魂的星眸不再帶笑,而是泛著一片酸楚水光。她在夢中的低語,他都聽見了。
「對不起,害你也受傷……」吸吸鼻子,湘曉想抬手撫摸他包紮好的額頭、手肘,但全身疼痛得搾不出一點點力氣。
「別動,我沒事,醫生說你有輕微的腦震盪,要好好休養。」麥逸勳的聲音低啞得像從陌生的星球傳來,連他自己都覺得太荒謬。心中那股強烈的疼痛,竟是因害怕失去她……
「阿、阿祥呢?他在哪裡?」她只是輕輕一摔,都摔成腦震盪了,那他呢?快告訴她,他安全無恙!
麥逸勳吞吞口水,據實以告。「阿祥他……他跌下坑谷,全身灼傷,受傷……不輕,還在加護病房急救中。」
「啊?」湘曉癱了。
她最恐懼的事情要發生了嗎?小美走了,阿祥也要離她而去了?
「不!帶我去看他,我要去看他!」她掙扎著下床,不顧麥逸勳的攔阻,堅持往門口爬,豈知,蓄滿淚水的鳳眸卻不期然接觸到,一直站在那種等候她醒來的辜正郎夫婦。
「湘曉……」謝蘭喚她,美麗的大眼睛滿佈哭紅的血絲。
如果麥逸勳沒有及時通知他們,她或許永遠不會曉得,小美之死,帶給女兒的痛,居然是這麼這麼的深、這麼這麼的苦……
「媽……」兩雙如出一轍的眼眸對望,湘曉哭泣著說:「媽,我要去看阿祥,阿祥他——」
「不許胡鬧!」粗聲暴暍打斷了女兒的要求,辜正郎將手中的枴杖一頓,疾言厲色道:「湘曉!你不是小孩子了,怎麼還如此不懂事?我派你去荷風幫忙,你不認真工作,今天還惹出這種大麻煩,你到底有沒有一點身為辜家人的責任感!」
「老公……」他明明也很心疼女兒所受的傷,何必出口又是一陣怒罵呢?謝蘭委屈的想。
「住口!」辜正郎不聽妻子說完,威嚴的眼怒瞪,繼續說:「將來辜家的事業全部都是你的,你不努力學習,沉迷什麼玩車!你——一
「閉嘴閉嘴!」湘曉受不了的大叫。「你會吼、你會罵,難道我不會嗎?身為辜家人,就非得要忍受你的蠻不講理嗎?」她吼出兩串淚。
「除了讀書、責任,你沒有別的話對我說了嗎?」小美的死,他一句抱歉也沒有說!
「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辜先生,你憑什麼I:」一字一句淨是血淚,
「如果不是你,小美不會死……小美不死,阿祥又怎麼會變成這樣?我又怎麼會變成這樣?你老是自以為是如何如何對我最好,可是你知道嗎?或許當時未成年的我們,的確太莽撞,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任由小美在後面追車……你是大人啊!你應該要阻止她!
小美死了……她來不及長大,是你書死了她、害死了阿祥、害死了我……」湘曉將滿腔恨意一古腦兒的發洩出來,嚇壞了在場的其他三人。
辜正郎萬萬沒有想到,那一時的錯誤決定,會讓他從此失去這個女兒……他是為她好呵……
「湘曉……」謝蘭泣不成聲。
「你們走吧!當作沒有生過我,反正——辜家人的標準,我永遠無法達到!我是誰?我只不過是個愛玩車、不學好的壞女孩罷了!」
把整顆頭顱埋進棉被中,不看也不聽,她好累好累了……別再來煩,她不希罕辜家任何一樣東西!包括愛!
「小香菇……」麥逸勳伸出暖呼呼的雙掌攬她人懷。
「嗚嗚……」直覺地攀附熟悉的胸膛,湘曉反手抱住他,宛如她是那即將溺斃的人,而他是漫漫江海中唯一的浮木。
在他溫暖的懷抱中,她不想再假裝了……就讓忍耐多年的淚水一次洩洪吧!
「乖。」輕輕拍撫著她抖動的薄肩,麥逸勳臉上的表情是絕對的溫柔。
活了快三十年,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臂彎能為別人擋成一座堡壘的感覺,如此可貴……付出,原來也是另一種形式的得到。眼見這裡再找不著說話的餘地,辜正郎和謝蘭紅著眼,黯然離開了病房。
第八章
幾天後,湘曉已能出院,阿祥尚未清醒,但醫生總算宣佈他脫離險境了,可以從加護病房轉到一般病房靜養。
她去探過阿祥,順便辦了出院手續,再到大波家接回她代為照顧的MonkeY,最後獨自一個人返回荷風。趁著麥逸勳今天有要務纏身,湘曉正好去把「那件事」作個了斷。
「我知道是你,為什麼?」
「辜小姐,我不懂你的意思。」胡離推推鏡框,眼神始終沒有看向她。
「舞會那晚,在食物裡下藥的人是你,故意栽贓給阿祥的人也是你,對不對?」她仔細研究過當天的每一個細節,發現只有他因慎重起見,多跑了廚房一趟。
胡離是僅次於麥逸勳瞭解山莊內部機制的人,若他要在大夥兒都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在飯菜裡動手腳,那再容易不過了。
況且,湘曉想到,一般人下藥,都會選擇下在飲料裡,為什麼這人選擇的卻是食物呢?因為,他跟在麥逸勳身邊多年,很清楚他的主子在宴會中只喝酒,不沾半塊吃食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