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什麼話?難不成你在等什麼人?」他的聲音還透著不悅。
察覺到他語氣中的不平衡,陶然竊笑了出來。
「你笑什麼?」恪擎防備地問,心裡頭可不暢快了。
「男人吃醋的樣子還真像小孩。」陶然嘻嘻笑道。
「吃醋?誰吃得贏你?」他自顧自地脫了鞋爬上她的床,安適地躺好。「連五、六 十歲的老媽媽的醋都要吃。」他取笑著。
「哪有?!」陶然埋進棉被裡不看他。
「你剛剛在等什麼人?」恪擎的語氣還是有點悶。
「啊?」陶然掀開棉被。「哦!我以為你是迎歡。迎歡有個毛病,半夜起來上廁所 後常走錯房,跑到我這兒睡到天亮。第一次我醒來看到她,被嚇了好大一跳!」
「難道半夜你床上多出個人,你會一點知覺都沒有?」恪擎有些不可思議。
「嘿嘿!」她這兩聲笑聲可也說明了答案。「人家專心嘛!」
「睡覺也專心?」恪擎被打敗地說。「真是兩個神經大條的女人。」難怪一個會肚 子餓到痛昏,一個會將人看成貓給撿回來。
「喂,你在幹嘛?」陶然推了推他躺得好好的身體。「這是我房間,要睡回去自己 房間睡。」
「我失去你兩年多,將近一千個孤獨的夜晚,你忍心放我獨眠?」恪擎改採哀兵政 策。
陶然微愣了一下,這個是那個享譽國際的建築設計師嗎?如果她將實情寫在報導裡 ,恐怕沒有人會相信吧?她見過他對其他人的態度,一直都是冷淡有禮、內斂自持的, 唯有在她面前忽而嫉恨交加、忽而醋味翻飛。
這個恪擎也和她在歐洲認識的那個不同。那時的恪擎雖然滿身優雅與知性,舉手投 足皆是體貼溫柔加細緻,但很少顯露自己的情緒,以至於分開之後回想起來,她竟發現 自己對他的認識少之又少。
「不行,萬一迎歡半夜又跑來……」陶然推著他不動如山的身子。「萬一表哥發現 那更慘!我被逮到和你親吻已經夠慘,萬一被逮到同床共枕,那就慘上加慘了。」
「怕什麼?我看你表哥也沒真的生氣,他只是覺得不板個臉,白白讓表妹被佔便宜 是不對的。我看他也很無措呢!」他下床去將門鎖上。「這樣迎歡就進不來了。」
陶然看著他的動作,滿心的猶疑,她實在不知該如何處理這段感情。「還是不行, 我們這樣會愈牽扯愈深的。」她帶著慌亂的搖搖頭。
恪擎聞言扭頭須臾不離的凝視著她,好像認真的研究她的話中有多少認真的成分, 研究的結果令他很不滿意。
「沒想到你對我們之間的事,還是抱持著逃避的心態。」他淡淡地說,別開的眼睛 教人看不出其間的情緒,他瞬間好似退到了一個距離之外。
陶然挫折的看著他,眼神是無助的。她不要他用這樣的眼神看她,彷彿到了她再也 觸摸不到距離之外。「我……我不知道……」
「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小乖。」恪擎的眼底浮現一抹哀傷,似是看穿了她的猶豫 ,但他還是溫柔地說:「無論你發生什麼事,我都願意站在你身邊陪你,給你力量。但 是有些事你還是得靠自己解決。唯有你自己做抉擇,才能自己承擔結果。」
他的眼神令陶然心碎,她也想上前擁抱他,告訴他願意一輩子和他在一起,問題是 她有許多的疑慮,關於愛情,關於生命從此多了個人。
「可是,你不覺得我們這樣太快了?沒錯,我們在歐洲時是很快樂,很幸福。可是 那樣的幸福就像個夢,隨時都準備醒來、準備幻減。而接續到現實中,還有很多現實的 問題需要去面對……何況,我們對彼此可以說一無所知。」
「那不是問題。」他的背倚著門,雙眼仍堅定地注視著她。「也許你因此沒有安全 感,但我們可以慢慢瞭解彼此,包括彼此的家人、朋友、工作和理想。我會給你時間, 也請你給我們一點機會。」
陶然聞言心又擰了起來,目光恍恍垂落於地,突然察覺自己的粗鄙。那粗鄙來自自 己的猶疑不決,她既眷戀他的溫柔懷抱,他的寵溺包容,又沒有勇氣義無反顧的去愛, 拖著他,不願給他承諾,也不願鬆手放他遠走,這樣的自己讓她覺得痛恨。
「我……」她無助地抬眼,遇上他仍是包容溫柔的目光,忍不住哽咽地問:「你怎 麼能夠……怎麼能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我們以那樣的方式相遇,感情來得絲毫沒有思 考的空間,你如何能確定你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這就是關鍵了。」恪擎泛起一抹淡淡的、帶著酸澀意味的笑。「你不相信那 樣開始的戀情,不論你肯不肯承認,你將歐洲的那段相遇看作是個夢,一個在現實生活 裡無法延續的夢。或許你不是故意要玩愛情遊戲,可是你卻存著預期的心理,預期那段 感情會隨著假期結束夭折,預期我的離去或是我的負心……很遺憾讓你失望了!」
他那樣的語氣含著自嘲與譏諷,讓迷惘的陶然痛苦不已。她想反駁,但卻又隱約覺 得他其實是說對了。當時她會那樣的離開,或許只是應驗她自己的預期罷了。
陶然幾次張口欲言,都被紛亂的心緒給打亂了。她只能含著淚,痛苦無助地望著他 的臉。
「其實……」他將斜倚的身子站直,「我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要什麼。從將那個像 只淋濕小貓、可憐兮兮在寒風細雨中顫抖的你擁入懷中,從我吻上那冰冷的小嘴的那刻 起,就認定了你。」
陶然看著他在黑暗中的臉,想起了在阿姆斯特丹的飯店外的那個吻,當她無助的站 在寒風中時,踩著略顯急促的腳步以及慌亂的眼神而來的他,是那樣俊逸、那樣溫暖、 那樣扣人心弦的身影……她的淚水一滴一滴的落下,除了哭泣,她已無所適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