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紫芊心跳加快,呼吸也跟著急促。
「你身上的傷好了?捏我的手捏得這麼痛。」一點也不像是重病昏迷後剛醒的人,她在心底又加上一句,同時悄悄縮手。
她做捕快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和形形色色的男人打交道在所難免,可被一個男人這麼抓著手,卻還是頭一遭。
「沒有。」燕墨陽鬆開手,眼光放肆的停在她身上。「我中了『赤焰刀』的赤毒,哪有這麼容易好。」
聽到「毒」字,聶紫芊心口一震,立刻忘記剛才的難堪,瞪大雙眼緊張兮兮的望著他。
「那個大夫是幹什麼用的,他沒給你解毒?」
「他?」燕墨陽眉梢一揚。「他能壓住赤毒,把我從昏迷中弄醒,就已經是神醫了。」說著,一陣熾熱湧上腦門,他簡短地命令道:「扶我坐起來,再把桌上的藥給我拿來。」
聶紫芊趕緊扶著他坐起,抓了件外衣替他披上,又轉身取過桌上已經泛涼的藥汁,小心地服侍他喝下,同時擔心地望著他。
他身體好燙,像是剛從火裡烤出來似的,剛才她還以為那是藥物的緣故,想不到竟是中了赤毒,現在的他一定很難受吧?
「你在擔心我?」他問,不知怎麼的,她臉上無意間流露出的關切神情,讓他很受用。
「呃……沒,呃……一點點啦……」聶紫芊知道自己的臉肯定熱得發燙,但胸中的熱氣卻還在持續往上湧。
事實上,在遇見他之後,她老做一些莫名其妙的事,不但冒險去救他,心中還不時冒出一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像雨季的泉水,堵也堵不住。她該擔心的,應該是自己,不是嗎?為什麼現在反而在擔心他?
若有所思看了她片刻,燕墨陽緩緩開口。「你不用太擔心我,封天聖女就快到了,她一到,我身上的毒就可以解了。」
封天聖女?
再次聽到這個名字,聶紫芊不禁愣了愣。「她是大夫嗎?怎麼名字聽起來像個巫婆?」她脫口而出,旋即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趕緊用手摀住嘴巴。
燕墨陽的眼底漫起了笑意。
「她不是大夫,也不是巫婆,而是伽羅族的聖女,專管伽羅族大小祭神儀式,地位至高無上。」
伽羅族的聖女?
聶紫芊不解,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怔愣地望著他。
她聽說過伽羅族,是這一帶一個神秘氏族,居無定所,行蹤飄忽。但中了毒不請大夫、卻請伽羅族的聖女?難不成他們真以為搞個祭神儀式,就可以解毒?
「愚昧!」聶紫芊心中著急,嗓音不覺拉高。
「不是搞祭神儀式,是要她的血,只有封天聖女的血,才能解開魔羅天數獨有的赤毒。」
什麼?聶紫芊倒抽一口氣,瞪大眼睛,啊了一聲便沒了下文。
「你在擔心什麼?擔心我吃了她?」燕墨陽瞟她一眼。「放心,我只是要她的血治病,並不是要她的命。」
早說嘛,嚇她一跳,她還以為他要生吃活人呢!
壓抑在胸口的那口氣,終於吐了出來,聶紫芊擦擦頭上的汗,見他雖然靠在床邊,面頰卻紅得彷彿要滴出血來,知道他身上的毒氣一定又復發了,而他卻強忍著不讓自己倒下。
「你……要躺下休息會兒嗎?」她扶住他的手。
燕墨陽沒有回答,而是靜默的看著她。
他從沒見過像她這樣矛盾的女子,生性活潑又狡黠頑皮,偶爾還有點搞怪,想不到她也有如此體貼細心的一面。
說實話,長久以來,女人在他身邊就像一個可有可無的風景。
他喜歡漂亮的女人,也樂意接近寵愛她們;對於不漂亮的女子,他則很尊重,但會敬而遠之。
但眼前女子給他的印象,早已超越了美醜的界限,那是一種強烈的感受,就像喝下一杯看似平淡無味,實則甘醇醉人的美酒。
從見到她的第一眼起,雖然……那時的她身穿男裝又滿面灰塵,看上去像個剛從泥堆裡打滾出來的小男孩。
但也許是她清澈明亮的眼神,也許是她害怕中帶著倔強的表情,也或許是她身上某種特殊的氣質,奇異的觸動他的心弦。
很難想像,這樣的女孩子落在其他盜匪手裡會是什麼下場,出於保護的心態,他決定將她收在自己身邊。
他是這麼想的,所以當那夜和魔羅天數的人交戰之前,他會讓她先逃。因為他知道自己這一戰必敗,而且必須中毒受傷。
只不過,他沒料到赤焰刀上帶的赤毒會如此毒辣,更沒料到,她竟沒離開,而是等在一旁伺機救他。
這讓他很感動,也讓他為她擔憂。
在這塊弱肉強食的荒漠上,心太軟,可不是一件好事……
就在他分神之際,睡穴上忽然一麻。
她,竟敢偷點他的睡穴!燕墨陽不敢置信地瞪著她。
「逞什麼強,死要面子活受罪,說的就是你們這種人!」
這是他昏倒前,聽到的最後一句話。
第四章
黎明時分,星月即將隱去,趴在床沿上淺睡的聶紫芊,忽然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鞭炮聲驚醒。
出什麼事了?她探頭向窗外張望,發現本該在沉睡中的隱淵堡,此刻卻鑼鼓喧天,燈火通明,堡門外一聲響過一聲的禮炮不絕與耳,那氣勢簡直就像在迎接出巡的皇帝。
她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處於清醒狀態,正想好奇地去屋外一探究竟時,躺在床上的燕墨陽忽然悶哼一聲,睜開眼睛。
「啊!你醒了?」
見到他甦醒,聶紫芊連忙止住腳步跑了過來,臉上表情驚喜又意外,她還以為他今天不會醒。
昨晚她幾乎整夜沒合眼,因為他體內赤毒作怪,渾身滾燙得像烙鐵,滲出的汗水將衣衫完全浸透,而她能做的,就是幫他擦汗,撬開他的嘴巴為他灌藥。
老天,從小到大她還沒這麼伺候過人呢!
不過……一整晚下來,她不得不承認,她並沒有被逼迫、或不情願的感覺,當看著他被病痛折磨,聽見他在睡夢中無意識地發出微弱的呻吟,她的心也跟著不受控制的陣陣揪痛著。在那一瞬間,她甚至希望,自己能夠分擔他的苦楚,哪怕只有一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