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直到此時她才發現,這麼出塵的女子,竟是個瞎子!
聽見她的驚呼,洪娟也不在意,只是淡淡一笑。「小女子幾年前偶染眼疾,如今目不能視,倒是驚嚇貴客了。」
她的聲音輕輕柔柔,不帶半點情緒,彷彿是在敘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但長孫婕卻在她的眼底,看到一股明顯的憂傷。
「看過大夫嗎?」她脫口而出。
洪娟一怔,唇邊綻出一朵輕幽的笑。
「沒用的,大夫看不好的。」她抬頭望向天空,似乎想穿透雲層,望向那不知名的遠方。
長孫婕深深吸口氣,走上一步,將手中的白玉墜於交到洪娟手上。
「喏,就是這只墜子……」
顫抖的手在墜子上摸了模,洪娟平靜的臉頰霎時變得蒼白,她正想張口說話,門外卻傳來一陣喧鬧。
「洪姑娘,有客人來了?這位姑娘長得和你好像,是你家親戚?」
親戚,是這樣嗎?長孫婕心念一動,扭過頭,就見一位中年大嫂笑嘻嘻站在門外,後面還跟著些半大不小的孩子。
而洪娟聞言則渾身一顫,蒼白的臉上泛起一層奇異的紅暈。她無預警地一把抓住長孫婕的手臂,由於太過用力,白皙的手背上青筋突現。
「王大嬸,你說這位姑娘長得和我很像?」她扭頭轉向門外,拔高的聲音裡帶著莫名的急切。
「是啊,簡直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洪娟反覆叨念著,握住長孫婕的手更加用力。「這位姑娘,我有些話想問你,跟我到屋子裡小坐片刻,好嗎?」
「這。。。」
長孫婕頓時語塞,瞄了眼若有所思站在一旁的夏明儔,一時間拿不定主意。她是很好奇,是有很多問題想問,是想跟著進去,可是……在心底,她又莫名的感到緊張。
彷彿知道她的心思一般,洪娟將頭轉向夏明儔的方向。「這位公子也一起進屋喝杯茶吧。」
他也要跟著一起進去?覺得自己的隱私被人偷窺一般,長孫婕不怎麼樂意。
瞅了眼什麼情緒都寫在臉上的長孫婕,夏明儔了然一笑。「放心進去吧,我在外面等你。」說完,又轉向洪娟。「洪姑娘,容在下在院子裡看看鮮花就行,你們進屋聊吧。」
「那也好。」洪娟點了點頭,拉著長孫婕走向花叢後的小屋。
而這一刻,長孫婕竟被夏明儔臉上的笑容所迷惑,手雖被洪娟牽著,卻不住回過頭看他,心中甚至有那麼一點點感動,這個夏明儔,並不似她想像中那麼糟。
夏明儔一直到目送她們進屋後,這才笑瞇瞇掏出收在衣袖中的摺扇。如果說,他先前來安平府的目的純粹是為了婕兒的話,那麼到現在,他對這件事本身已經起了興趣。
首先,這個貌似婕兒、年紀又比婕兒大上十幾歲的洪娟,她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就憑她一身恬靜素雅的氣質,說她是個普通村姑,打死了也沒人會信。
還有,究竟是誰讓婕兒帶著那只白玉墜子,到這個不知名的山村送給洪娟?而洪娟在拿到墜子後,她的表情為什麼會如此怪異?
有趣,還真有趣。
不過,該從哪兒問起呢?
瞟了眼圍在門口瞪著他瞧的好奇村人,夏明儔狀似漫不經心,搖著摺扇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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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娟領著長孫婕穿過明亮的前廳,走進一間不算大、但佈置得相當溫馨的廂房裡。「姑娘,請隨便坐。」她擺手示意,摸索著拿起桌上的茶壺,要給長孫婕倒水。
「不,不,我自己來。」長孫婕連忙搶過洪娟手上的茶壺,表情有點尷尬,她怎能讓一個行動不便的人為她倒水。
默不作聲在原地立了片刻,洪娟試探著問。「姑娘,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嗎?」
「我叫長孫婕。」
「長孫……」洪娟低下頭默默念著,似乎在想些什麼。
長孫婕深吸一口氣,問道:「有什麼不對嗎?」
「沒什麼不對,是個好名字。」洪娟笑了笑,表情卻相當的虛弱,停頓了一下又問:「你是北胡人吧?」
長孫婕瞪眼瞅著她,手中的茶杯停在半空。
「別怕,我也是北胡人。」大概感受到她的不自在,洪娟接著說道:「不過我十二歲就離開了北胡,再也沒有回去過……」她的聲音飄渺如絲,彷彿回到遙遠的過去。
就算長孫婕再愚鈍,也瞧出她似乎陷入某種痛苦的回憶中,連忙插嘴道:「洪姑娘,你說的沒錯,我是北胡人,我爹是貢郡太守長孫暢,嗯……不知道你聽說過沒有?」
「長孫暢?」洪娟微微一愣,而後抱歉的搖搖頭。「對不起,我沒聽說過。」
「呃,沒關係,我爹也不是什麼有名的人。」
話是這麼說,但長孫婕卻不免有些失望。原以為提到爹爹,這位洪姑娘會想起些什麼,因為,她總覺得這位洪姑娘跟她有某種特殊的聯繫。
沉默片刻,洪娟突然開口。
「長孫姑娘,你爹娘……他們待你好嗎?」
她呆了呆,不解地瞅著洪娟。「他們待我很好啊。」但心裡一點也不明白,這位洪姑娘究竟想說什麼?
「瞧我問的。」意識到自己的失言,洪娟自嘲地笑了笑,撫摸著手中已經握出汗跡的白玉墜子。
「他呢,他在哪裡?怎麼不自己把東西交給我,是不是已經……」說著,她眼圈一紅,再也說不下去了。
「你說的是……裘怒江?」抬眼望著面容慘淡的洪娟,長孫婕遲疑地問。
聽到這個名字,洪娟微顫著咬緊唇角,點了點頭。
「他……」長孫婕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說了出來。「他死了。」
即使早已預料到事情會是這樣,但聽長孫婕親口說出來,洪娟還是忍不住輕顫起來。「死了,他死了嗎?」
長孫婕被她的模樣嚇著,小心翼翼地問:「洪姑娘,你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