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不是夜色的催化作用,他發現自己很著迷左絨說話的聲音和語調。她清脆的聲音在夜風中就像輕敲風鈴的乾淨迴響。
雖然她說話的語調總是淡淡的,帶點冷酷的平板,卻奇妙地穩定住他浮動的心緒。他喜歡待在她身邊的平穩滋味,如果說他像風,不定地飄蕩,那麼左絨就像山嶽,靜佇安詳。
沒有人知道這麼多年來,掩藏在他玩笑表態下,其實他的心始終浮動不安。
「你真想知道?」她吃驚地抬頭,不明白怎麼會有人喜歡自取其辱。
「我聽芸芸說過,你對人的判斷很準。那麼你覺得我是個怎樣的人?我很好奇。」在這一刻裡,他是真的很想知道——在左絨眼中,石川焰是個怎樣的男人。
左絨平板地敘述道:「我對你的評價很差。看得出你自認是女性天王殺手,魅力無窮。說好聽你是喜歡兩性間的追逐遊戲,其實你只是荷爾蒙分泌過剩,就像是隨時處在發情期的動物。內在的你極為沒自信,你肯定無法獨處,你習慣由女性的目光中獲得肯定……」既然有人不怕受傷,那她還客氣什麼,她向來非常懂得「傷害」的藝術。
隨著左絨平淡的音浪,他的臉色越往下沉,尤其她的表情又是絕對的認真,這更傷人。「停!」石川焰急急地打斷她的批評,臉色尷尬萬分,看不出來這個女人的嘴真毒。
他懷疑地追問:「我給你的評價真的這麼差?不會吧?我應該沒得罪你。」沒錯,她鐵定是故意要打擊他的,他努力地思考是否曾經得罪過她。
「光是這句話,就表現出你個性中缺陷的部分。你像拒絕長大的彼得潘,你自己要問我對你的看法,可是當我的答案和你所預料的不同,你馬上就拒絕接受,並且想好推卸的借口。」她搖頭,無限唏噓與同情。
「你真這樣認為?」他雙眉交叉,出現難得一見的嚴肅神情。
她不回答,只是偏側著頭,似笑非笑地睇著他。
石川焰臉色悶悶的,卻猛然想起賀析說的,關於他只有99%的誘惑力,當他遇上那惟一不受他魅力影響的女人,就是他收心的時候了,會是這樣子嗎?
他看著身邊打扮中規中矩、繃緊表情的左絨,真像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婆。現在她正側著臉面對著他,那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在黑夜的烘托下,流露出特殊的柔媚氣息。
尤真是她掩藏在鏡片下的眼睛,晶亮地透出神秘的信息,那分若有似無的神秘氣韻,輕輕地勾動他內心深處的心弦,那股想探索的企圖心緩緩浮上,清晰得讓人驚詫。
「你說話都這麼直截了當、不修飾嗎?」他試圖平靜自己的心。
「我習慣說實話。」她的聲音和表情還是慣常的沉穩。
怎麼會有這種女人,毫不在意、冷淡地批評人,偏偏語氣還是理所當然的正直。更討厭的是,石川焰發現他很在乎她的看法,非常在乎。他不說話沉默著。
路邊一戶獨棟房屋門前亮著燈,趁著這鵝黃的燈光,他仔細地打量身旁拘謹的左絨。從第一次見面開始,她始終帶著平穩的表情,身上泛著沉靜的氣質,似乎不管遭遇到什麼樣的事情,都不能引起她的驚慌。是這樣嗎?他倒要試試,他玩心大起地想著。
正好左絨沿著由雕花欄杆所圍起的圍牆走,側頭觀賞院子裡的花卉。
「左絨——」他感性地低喚著,身體傾靠過去。
「嘎?」她停下腳步,不解地抬頭。
他把雙手由口袋抽出,放在圍牆的欄杆上,正好把左絨圈在中間。他低頭貼近她,壞壞地說:「親愛的……你想不想知道什麼叫色狼?」他的臉靠近左絨,注意到她沒化妝,素淨著一張瓜子臉。
貼近看她,石川焰發現,左絨的肌膚柔潤細緻,在燈下閃著盈潤的光芒。他更細心地注意到,她有張可愛的菱形小嘴,唇瓣非常豐厚性感,很具彈性、很具誘惑力.
咚——左絨極力地壓抑自己的血液奔流。
他們不是正在聊天,她正重重地傷害他,他怎麼還可以這樣?他的復原力還真是強。討厭,他的眼光閃閃灼灼堆滿雄性侵略的氣息。她告訴自己:她不會是他的型,他可能是出於習慣性的,把握每一個可以占女人便宜的機會。
她用力吸氣,卻感到石川焰更多溫熱的鼻息。冷靜、冷靜……左絨提醒自己。
「石川先生,你不覺得你靠太近,有點不衛生?」很好,她的聲音平穩自若。
他失望了,左絨的眼底連一絲小小的驚慌都沒有,他銳利的目光緊緊觀察著。她豐厚性感的唇線,在他的眼中似乎不停地放大,他不放棄地壓低音量,讓男性特有的低頻嗓音透出煽情的效果:「放心,我不會吃了你。我只想近點看你……」
真的,左絨有得天獨厚的柔嫩肌膚,不知道掩在布料下的肌膚,是不是也這樣柔細動人?他的眼光隨著腦中的想法,越來越是深沉。
左絨極力往後貼靠,希望遠離他,她特意調整自己的音調為平板,提醒道:「我很平凡,我……」
「噓——」石川焰用兩根手指輕輕壓在左絨的唇上,聲音黏稠地說:「千萬別說自己平凡,世界上的每個女人都是特別的。在我的心中,你尤其特別。」他的目光緊緊地鎖著她,神色認真,內心沸騰著想親近她的衝動。
奇怪,微涼的夜風何時停歇了?似乎空氣也漸漸稀薄……不知道是哪戶人家正在彈奏鋼琴,而她好像越來越熱……不能洩漏出任何一絲受到影響的訊號,她嚴苛地要求著自己。
叭——行經彎道的汽車,提醒地按喇叭警告著對向車道。
石川焰如夢初醒地回過神,眼神複雜地看著他懷中的左絨,然後困惑地皺眉,退開一步。他承認,剛剛是真的很想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