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現在人在哪?也跟著你來到中原了嗎?」
「衣喀真,跟我回東胡。」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臉上浮現了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堅決。「不可能,勒烈,我的血液是屬於中原的,我的心是牽掛這兒的!」
「你真的不肯跟我走?」
她試著去掙開他的手,發現徒勞無功,窘急地嚷道:「我要叫人了!」
「無論如何,」他失去了憐惜之心,死命地將她往外拖拉。「我都不會對你鬆手!」
「放手,放手!」她死命地叫嚷著,隨手抄起身旁籃子裡的一把剪子,想要對他造成威脅。
他默默地回視著她,不閃也不躲,教她反而下不了手,執著剪子的柔荑凝在半空中。
「衣喀真,」他有一雙最教人動情的眸子,「跟我回東胡!」
他只差沒說出口,他愛慘了她!
「青妹?」上官宏毅這時破門而入,威風凜凜地怒瞪著勒烈。「你放了內人,過往的事,我既往不咎!」
「大哥!」夏宛青如逢大赦般,令人憐捨不已地脫口歡呼著。
勒烈在那一剎那間白了臉,隨即又鐵青了一張臉。「她是我的女人!」
上官宏毅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再不放手,上官宏毅便要教閣下後悔一生!」
「後悔一生?」勒烈瘋狂地大笑著,雙日緊盯著夏宛青。「衣喀真,跟我回東胡!」
夏宛青沒有答話,一雙眸子的溫柔盡數投在上官宏毅的身上,道盡了萬千心意。
勒烈先是慘白靜默了半晌,後才猛然回過神來,狂野地搖曳著夏宛青,殘忍地道出了一句石破天驚的話:「衣喀真,我殺了他!」
「他?」她從他眼裡的冷酷明白了一切,卻希望是自己弄錯了。畢竟人說虎毒不食子。
他卻像是得意地大笑著。「我知道,我早知道你是不可能跟我回去了,所以,我親手扼殺了我們的孩子!」
夏宛青不願相信,死命地搖頭。「你騙我,你說謊!」
上官宏毅怒火衝冠地大喝著:「你不是人!」
勒烈卻已失去了理智,一味地喃喃自語著。「孩子死前還吵著要喝奶,他需要娘的!」
要不是勒烈挾持著她,夏宛青必定會跌坐在地,人說,母子連心,當她從震驚中回復過來,取而代之的便是極端的憤怒及恨意。
她幾乎毫無考慮,在氣憤交加之下,將手中的剪子刺向勒烈的心窩。勒烈卻像是一心尋死在她手下,將胸膛挺挺地迎向她失去理智的攻擊,當他胸前噴出朵朵血花,她才恍如大夢初醒般,驚叫著撤手後退。
這次,勒烈鬆開了她,自己倒在地上,奄奄一息待死。
夏宛青急忙矮下身子,探望他的傷勢,絕望地發現剪子正中致命的心窩。「你為什麼不躲?」
「我要你記得我!」他笑得好燦爛,彷彿完成了一件期待已久的事。「我要你永遠記得我死在你的手中!」
他以興奮的語氣不斷地重複這些話語,在夏宛青的痛哭失聲中閉上眼睛。
二十二年後,夏宛青的淚水依然潸潸而落,上官宏毅依舊給她深情無限的依靠及愛憐,而不可避免的是,上官翩翩也宛如當年勒烈一般痛苦不能自拔。
她竟愛上了自己的哥哥?轉瞬間,她從幸福的雲端跌入絕望的谷底,萬劫不復。
「荊慕鴻就是當年我和勒烈的兒子!」夏宛青哽咽地說:「孩子,你和他都是我苦命的孩子,為什麼老天不讓我一個人承擔一切的不幸?」
「要告訴他嗎?」上官翩翩吸了吸鼻子,力求平穩地問著,臉色卻無法掩飾,灰敗淒然到極點。
上官宏毅歎口氣說:「那孩子崇拜他的父親,如果道出過去醜陋的真相,只會加添彼此的痛苦難堪,就讓往事隨風,當做已逝的夢!」
上官翩翩聽到「往事隨風」四個字時,心中傳來了一陣巨痛,聽見了心碎的聲音,是啊,荊慕鴻和她之間的甜蜜點滴,婚約盟誓也只能隨風而逝。
「我明白爹的意思。」她失魂落魄地退出了夏宛青的房間,喪失了一切生氣。
「翩翩?」夏宛青不放心地想要追上前去。
上官宏毅卻一把拉住了她,說:「讓她一個人靜靜!」
夏宛青不能自己地再度哭倒在上官宏毅的懷裡。
***
是夜,月涼如水,是個美麗靜謐的夜。
上官翩翩像座白玉雕像般,立在後院的涼亭裡,靜待荊慕鴻依時赴約。
她差遣貼心丫鬟送了一封私會的密函給他,丫鬟接過信時還投還給她一個促狹的笑容,卻不知她心如刀割,淌血難止。
他收了信,說好準時赴約。她卻希望他別來,她想逃避一切事實,不用由自己來斷送自己的幸福。
但她知道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得當面親口回絕他,他才會真的鬆手,放棄這門涉及亂倫的婚事,她懂他的!
「誰?」她驚呼出聲。
荊慕鴻不知道什麼時候來的,冷不防地摟著她的小蠻腰,抱她繞圈。
她暈眩了,他近在咫尺的熟悉氣息撲向了她,她不自主地笑了出聲來,這個男人,是她最深的愛戀。
許久,他才鬆手,剛才溫香軟玉抱滿懷,勾得他動了情,低頭想攫住她誘人的雙唇。
這時,她才霍然心驚,殘酷的事實重躍心頭,旖旎盡失,她近乎害怕地推開了意中人的纏綿。
荊慕鴻一臉錯愕,熱情盡失。「嚇到你了?」
「沒有。」她下意識想去撫平他深鎖的濃眉,卻在一剎那間覺得不妥而縮手。
「翩翩,出了什麼事?」他意識到她的不安。
她深深地吸一口氣,艱難萬分地說:「我不想去東胡,我不想離開中原!」
要不是荊慕鴻過於震驚,他就會聽出她聲音飽滿的苦楚酸澀。
「你不是……」荊慕鴻無言了!
也不過是幾天前,她還情意綿綿地表露心跡,說是願意跟隨他到海角天涯,如今,她卻像換了一個人似的,不再顯露一絲一毫的眷戀。
「人是會變的,族長,以往是我太天真了!」上官翩翩強忍淚水,故作無情狀。「東胡會扼殺我的,我是屬於繁華似錦的中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