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W大醫院
夕陽西下,充滿藥水味與呻吟聲的急診室仍一如往常地忙碌著,急診醫師穿梭在各病床間,做交班前的最後診視。
「醫生!有兩位車禍傷患進來了,要推到哪裡──」
一名護士推來剛從救護車上卸下的推床,另一個推床也隨後由駕駛送進。
醫生回頭看著人滿為患的急診室,無奈地拍拍額頭。
「沒床位了,就暫時放在走道那裡吧!先幫她們處理外傷,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身份證明,做個登記。」
她拉著醫療設備走向兩個躺在病床上、已經換過病袍的女孩。她們的頭部都受了傷,凝結在臉上的血跡令人看不出年齡,但那蒼白的臉龐,竟有九分相似……
沒多久,兩人的傷口都被迅速地處理完畢,小護士拿著她們的身份證明到一旁去登記。再回頭時卻發現,兩人已被挪到空下的床位去了。
她走過去,靠近兩人的時候,霍然發出驚愕的低呼。「呃……這兩個人怎麼長得一模一樣啊?!難道是雙胞胎?」拿起兩份病歷表對照了下。「可是──名字沒關聯、姓也不同啊?」
這下可糟了,到底誰是誰、叫她怎麼分辨呀?
隨便啦,反正等她們醒來,自然就會知道有沒有放錯病歷了……小護士不負責任地想,憑著直覺在床尾掛上了兩人的病歷表。
而她這粗心的舉動,竟從此改變了這兩個女孩的命運──
第一章
粉刷成一片白的天花板和牆壁、小小的白色床鋪和被單,空氣瀰漫著一股不怎麼好聞的藥水味,正緩慢流動的點滴,無疑的,這是一間病房。
床上的傷患稍稍挪動身子,覺得骨頭快散了。抬起另一隻手,由於擱置太久沒活動,一陣刺麻立刻擴散至四肢百骸。
待不適感消退,女傷患觸摸頭部層層纏繞的繃帶,轉動眼珠子用力回想,卻搜索不出任何關於自己被包紮成木乃伊的原因。
她皺起眉,瞪著天花板喃喃自語:「我怎麼了……」一開口,才發現自己口乾舌燥,根本發不出聲音。
自憐自艾了約莫五分鐘,她赫然發覺一個驚人的事實-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自己的名字、住哪裡、有哪些家人朋友、又為什麼躺在醫院?一連串的問號在腦子裡盤旋,卻沒有答案。
她抱著頭顱,越是努力回想,卻越是感到惶恐、無所適從。「頭好痛……」什麼都不知道的感覺,真的好難受。
週遭又看不到半個人影,讓她有種被遺棄的感覺,驀地心頭襲上一股難以言喻的落寞,快被空虛吞噬。
正當她心慌意亂之際,有人輕輕推門進房。
來者一見到她已經甦醒,年邁的臉龐露出訝異,驚呼道:「老天,妳醒了!你總算醒了。」連忙走到床邊,握緊她冰冷的手。「現在覺得怎麼樣?有沒有哪裡痛或不舒服?」
老太大皺巴巴的手很有力,也很溫暖,把她空虛、不安的情緒驅離。
我好渴。
她蠕動乾涸的唇瓣,卻只發出粗嗄的音調。
「你說什麼?」約莫七十幾歲的老嫗,將耳朵湊近她唇邊。
我要喝水。
她費力的表達,見對方還是一臉困惑,於是舔了舔嘴巴,用最直接的方式傳達訊息。
「喔,要喝水是吧?」
她點點頭,忍不住想--為什麼發不出聲音?難道她是啞巴?
老太太趕緊鬆開她的手,連忙倒了一杯開水,將棉花棒沾濕,在她的唇面上來回塗抹。
她貪婪的舔舐少量的水分,卻解決不了口腔內的乾燥。
不夠。
她空下來的手,反覆比著喝水的動作。
老太大明白她的手語,先將床頭搖高,替她把枕頭墊好,然後把茶杯遞給她。
她接過杯子,咕嚕咕嚕的大口狂飲,滿滿的水一下子便見底,她隨後又再要了一杯。
前前後後,總共喝了三大杯水,才見她發出滿足的歎息。
見她「澎湃」的喝水氣勢,老太大慈藹的臉上有了寬慰的笑容。「看來,你沒事了……」
不枉費她這些日子以來,日日夜夜誠心的祈禱,上帝總算憐憫這可憐的孩子,重新賜予她活力。雖然,奪走了她某些東西……
補充完水分,她試著開口。「test、test……」總算聽見自己的聲音,她開心的笑了。
老太太起初楞了下,後來會意她是在「試音」後,不禁莞爾一笑。
「謝謝你。」她認真的道謝。
望著她的眼睛和溫順的模樣,老太太幾乎以為她沒什麼不同,說不定是醫生診斷錯誤。「傻丫頭,何必跟我客氣。」
但老太大抱存的一絲希望,卻因她的一句話而粉碎-
「沒有你,我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她頓了下,側頭蹙眉,緩緩道出心中的疑問:「歐巴桑,請問一下,你是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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恢復意識後,又在醫院住了一星期,經主治醫生做完最後檢查,確定身體沒有大礙後,她-葛瑞芯總算可以出院,離開這間又悶又小又無聊的病房。
把私人物品整理好後,她坐在病床上,盯著床頭的名牌,兀自發呆沉思。
她在嬰兒時期就被送進孤兒院,滿十八歲那天,便離開從小成長的「修緣育幼院」,外出租屋、工作。
不但把一半的薪水回饋給院方,還會四處募款,讓孤兒院有更多經費,使院裡的小朋友不至於挨餓受凍。
由於她不滿足在公司上班的固定薪資,於是決定以幫傭為主,一天下來可以去三、四個地方,工作雖然辛苦勞累,但收入頗豐,所以她一做就是一年多。
直到後來,她發生車禍被送醫急救,命是撿回來了,但腦部卻因此受到撞擊,導致失憶。
照醫生的說法,等腦子裡的瘀血化開,就會恢復記憶。
這些關於她的事情,都是孤兒院的葛院長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