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產婆不會來的,她早說過不幫妖怪接生孩子的。」老翁淚如雨下,為什麼?為什麼他家就這麼倒楣,惹上不知名的妖怪,左右鄰居敬而遠之,「天哪!乾脆我們一家死死去算了,大師,幫幫我,痛快的把我們都殺了吧!」
「荒謬。」「她」踢開老翁抱他腳的手,又跳遠兩步,「不要廢話了,快去燒熱水準備接生呀!大嬸,你還不動手?」
「哦!好,我這就去……這就去……」老婦如夢初醒。
經過一翻折騰,孩子生下來了。
「哇——哇——哇——」
「天哪!老伴,你看這孩子好可愛,長得好像我們女兒呢?」
「是呀!好壯的小子,長大後一定是個俊公子。」
的確,這孩子……長得太像人了,像得也太可愛了,讓人不忍毀滅……或許這孩子有善根,還可以救得回來?
突然,嬰兒睜開眼睛,銀綠的眼睛閃閃發光,露出猙獰的表情,張開血盆大口就這麼跳起來,朝老婦咬下去……
「啊!」老婦尖叫。
「小心。」「她」立刻拿出七星針往小嬰兒刺去,什麼同情心都消失了,「孽障,讓我送你歸天。」
「不要。」剛醒過來的小姑娘尖叫。
在尖叫聲中,小嬰兒像個蚱蜢般跳離老婦的身體,往窗口跳去,躍進黑暗,一下子沒了蹤影。
「哪裡逃?」「她」立刻追了出去。
「不要傷害我的孩子呀……」小姑娘心碎的哭喊。
* * * * * * * *
「她」親手殺了那個甫出生的生命,用初春剛萌發的桃枝,然後抱著屍骸回來交還給小嬰兒的家人。
「她」身上還沾著鮮艷的血跡。
「你……殺了它?」已經包紮好的老婦不敢相信的瞪著「她」,「你怎麼這麼狠心?這孩子還小,什麼都不懂,你為什麼要殺他。」
「她」不發一語。
「還我的孩子,把我的孩子還來!」小姑娘卯足了勁的衝過來,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她」身上。
「她」不反抗,也不說話,轉身就要走,反正該做的「她」都做了。
「等等。」
是誰的聲音?
「你們這樣很不公平喔!『她』為你們收妖,你們怎麼可以這樣虐待『她』?」
是他,那個林子裡的紅毛神仙,他來這裡幹什麼?
「這個孩子是個妖怪,留下他,你們大家都會死,他只懂得獵殺而已,你們想想,老虎的兒子會吃素嗎?」方天君說。
「你說謊,他是我的孩子,他不會傷害我的,不會。」小姑娘不信的叫,抱著小嬰兒的屍體哭得稀哩嘩啦。
「你很煩喔!」方天君忍不住想打她,但被「她」阻止了。
方天君望進「她」墨黑的深潭雙眸,裡頭似乎藏了好多好多的悲傷……
「夠了,怪我……他們心裡會好過一些。」「她」轉身就走,反正,這就是「她」一貫的遭遇,「她」早已不在乎這些。
「喂!等等我呀!」方天君追了出去,對「她」有了一番新的認識,「她」真的很善良,「我對『你』愈來愈有興趣了,我們在一起一定會很有趣。」他快樂的想。
「她」看都沒看他一眼,直接往河邊走去。
「對了,那個老虎精好像走了,這附近看不出有它的氣息。」方天君沒話找話講,「啊!你在幹什麼?」沒想到「她」竟然當著他的面開始脫衣服,方天君緊張的吞了吞口水,趕緊回憶凡間夫妻怎麼敦倫,「『你』、『你』確定這麼快就要生娃娃?」
「仔細看清楚。」「她」咬牙脫下上衣。
沒怎麼樣呀!方天君心想,只不過……胸部同他一樣平坦,他不挑的,就算凹進去也無所謂。
「這樣你還不明白嗎?我是個男人,不會生娃娃,對你……更是沒興趣。」
啥米?
青天霹靂,轟轟隆隆。
嗚——嗚——他被騙了,老天為何生給這個「男人」一個女人的面孔和身材,分明是要這「男人」欺騙天下人嘛!
他蹲下身子,抱頭苦歎……又不知過了多久。
「喂!你叫什麼名字?」方天君可憐兮兮的問著已經穿上洗淨晾乾衣物的他。
他沒有回答,只是看著不斷飛揚的火。
「喂,你啞了、聾了嗎?」
「無名。」他抬起頭,轉頭看方天君,「你可以叫我『無名』,這是漢昭帝給我取的名字。」
「無名?」這名字倒還真適合他,不管了,「你要賠償我的損失。」
「什麼損失?」
「我把我的初戀給了你,你要讓我跟著你,不然我要纏著你,永世不罷休。」他說到做到,反正他多的是時間,而且無聊透頂了。
「那你想以什麼樣的形態跟我走呢?以你這樣赤身裸體、紅毛滿頭嗎?哼!我不想跟這樣的你一起走。」
這時,傳來一聲聲夜梟的叫聲,方天君靈光一閃……
「那我就變成一隻梟,從今以後你就叫我『赤梟』,不管你願不願意,我都跟定你了。」他決定了。
無名也不回答。
不管他的目的為何?最近無名總有股空虛的感覺,想要有個伴,不一定要知心,只要陪伴他走過漫漫旅程,陪他在漫湮荒草之地度過晨昏就夠了。都這麼多年了,他想要有個伴,不需要分享他的苦,只要發出聲音讓他知道——他不是孤單的。
或許這是奢求。
畢竟,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但他不期望能到永遠,就算短暫也好!有個「伴」……總是不錯的,不管這個伴是男的還是女的,反正他已經孤獨那麼久了,奢求一個朋友……不算過分吧!
天上繁星點點,明月銀亮。
這時候是漢孝獻帝延康元年,也就是在這一年,漢朝換成了魏朝,魏世祖曹丕即位,年號黃初。
天下是變了,但對某些人而言,誰是皇帝根本就沒有差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