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她委屈。
「班會課的時候,班上的同學想多多瞭解我這個新上任的年輕班主任。其中有個女生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聽說我是言情小說創作者,就纏著讓我說說平日的生活,說著說著就說到了漫畫、武俠和現今的言情小說上頭。」
在日意的印象裡,班會課總是出奇地枯燥無味,而那節班會課的活躍卻出乎她的想像,她和這些貴族子弟一下子拉近了距離,一她還以為自己做得很好,換來的卻是宇皈滿臉怒容地當著那麼多同事的面衝她吼,搞得她好沒面子。她到底做錯什麼啦?
簡直是死不知悔改!宇皈沒有耐心跟她—一解釋,作為一個教育管理者,他需要的只是絕對的服從。
將手放在方向盤上,他注視著反射鏡中的她,「這是我的學校,你是我請來的教師。我必須對自己的事業和這裡的學生負責。我希望你明白,你現在的言行相當危險,很可能會為你日後的工作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我要說的是;和上課無關的話題我不希望再從你的嘴巴裡聽到、否則……捲鋪蓋回家。」
鏡中宇皈的雙眸冷冰冰的,又成了那個將她的言情小說扔進垃圾桶的混蛋。心中有個聲音蠢蠢欲動,叫日意難以按捺。
微瞇著眼,她的眼神與其說是危險倒不如說是失望,對他,說不出的挫敗感不知從何而來。
「你是不是想說:「不就是一個寫言情小說的訓有什麼好炫耀的?我肯錄取你做我們學校的老師是你的榮幸,居然還不知珍惜?』你是不是覺得,憑著你肯錄取我的這分恩情。我就應該對你俯首貼耳,將你所說的每句話當做聖旨?你是不是認為,像言情小說這種東西早就應該絕跡?」
他沒有立刻否認,因為在他的心中,這種思想多多少少佔據了一部分。
他的沉默換來了自意打開車門跳了出去,再用力地將車門關上。掉轉頭,她筆直地向學校走去。
她幹嗎?不過是被上級批評了幾句,就使小性子?難道她是麵粉捏的,禁不起說話時吐出的氣嗎?
算了,好歹比她大個十歲,宇皈自認頗有風度地讓了一步。一邊倒車,他一邊招呼她;「上車,我送你回學校。」
「不要。」她倔強又不給情面地昂起了下巴,「你根本就看不起我,我再也不要被你這種老古董侮辱。」人和車一樣。
越說越不像話!宇皈緩緩開動著車,探出頭來跟她理論起來:「我哪裡看不起你?真的看不起你,我幹嗎請你來『偉宇』?」
「你就是看不起我,看不起我這個言情小說創作者,看不起言情小說!」她咆哮,為了她一直堅持的夢。
好吧!他承認,他的確覺得言情小說沒什麼意思,言情小說作家也不能跟一般的文學作家處於同一個等級,但他並沒有看輕東方日意這個人啊!
「還是上車吧!我送你回去。」理事長的身份束約著他不便解釋,他只能用這種方式宣佈自己的低頭。
日意卻絲毫不知領情,「誰要你送我回去?我自己又不是沒長腳,用不著你這種人送我。我才不要跟一個總是用鄙夷的目光看著我的三十二歲老男人坐在一輛車上呢!」
你有脾氣,我這個理事長就沒有脾氣嗎?放下臉,宇皈最後問道:「你真的不上車嗎?」
說不上就不上,這叫骨氣。日意將臉扭向另一邊,存心不給他留面子。
好啊!你不是有骨氣嘛!我就鍛煉鍛煉你的骨骼強度,看你缺不缺鈣。
宇皈一腳將油門踩到底,中古車飛快地出了日意的視野,她這才慌了起來,「喂!你真的走啦?難道都不會掉頭回來接我的嗎?」
不是吧?一般言情小說中的男主角即使一時賭氣丟下女主角獨自開車走了,片刻後都會放下身段回頭接女主角的。這宇皈未免太出格了吧?居然一溜煙開了個無影無蹤。
這裡可是市郊,殺人、搶劫和強姦都曾在此發生過,難道她要魂斷於此?晚風襲來,日意全身寒毛統統起立,四下望望,她有一種草木皆兵的慌亂。還是趕緊坐出租車回學校吧!
瞧吧!都說天無絕人之路,在日意最恐慌的瞬間一輛出租車不急不徐地向她開來。只要豎起大拇指,百般瀟灑地叫一聲「Taxi」,一切0K。只是……
出來得太急,她將錢包丟在了辦公室,口袋裡連一枚銅蹦都「蹦」不出來。難道她得使用雙腿走回學
校?從這裡走回去起碼得兩個多小時吧?就這樣走回去,她的腳還會屬於她的嗎?
完了!天要絕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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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詛咒你,我詛咒你一千遍一萬遍,我詛咒你生生世世。像你這種完全不符合言情小說標準的男人,鐵定一輩子找不到老婆,惟有那些瞎了眼的笨蛋才會嫁給你!
拖著那雙跛腳,斜挎著筆記本電腦,東方日意艱難地移動在辦公樓的走廊裡,她惟一沒有倒下的理由來自她的詛咒。每詛咒宇皈一句,她的內心就充滿了力量,磨出水泡的腳也沒那麼疼了。
做教師的就是倒霉,腳疼成這樣還要堅持站講台,教授說這就叫「師德」。
說這話的教授那年八十五歲,是中國十大「紅學(《紅樓夢》研究學)」研究代表人物之一,在「紅學」研究領域那是一跺腳天地晃的權威,身邊全是博士生跟前跟後。那一次他拖著得了靜脈炎的腫腿在大禮堂上站著講了三個小時的課,他的身旁就放著一把學生送來的椅子,可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坐過片刻。
那一次,日意發誓做老師就要做這樣的老師,以「她的方式」做一個她理想中的老師。
所以初來高一三班,她將如何與學生縮短距離,如何瞭解他們目前的生活狀況放在了教學計劃第一位。因此,第一堂班會保她和學生們討論了他們喜歡的漫畫、武俠和言情小說。讓她沒想到的是:她的良苦用心卻輕易被宇皈全盤否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