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的他真心祝福姐姐,相信她已找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現在回想起來,他和姐姐同樣的單純、同樣的天真。
那時的他們,不知道在宮裡想要得到皇上寵愛的何止千人?因為得不到皇上寵愛倍受冷落的嬪妃又何止千人?
他們什麼都不知道,不知道為什麼相貌秀麗的夤玉非但得不到皇上的寵愛,進宮三年,她甚至不知道皇上長什麼模樣;因為她始終沒有機會見到皇上的面,一直到死,她都還只是個貴人。姐姐死了,沒有人知道為什麼,皇上應該也不會知道吧!說不定,這三年多來,他還不知道在皇宮裡住著一位王貴人呢!
在這世上,只有一個人知道玉貴人因何而死,這個人就是夤永。
如果連夤永也不知道的話,那他就不配成為夤玉最疼愛的弟弟。
夤永知道,雖然姐姐從不曾對他說過什麼,不過他什麼都知道。
她的死不為別的,就是為了乾隆。
她得不到乾隆的寵愛,連乾隆的一面都無法見到,她對自己灰心,對自己失去自信。他不知道姐姐是否憎恨乾隆,但是他知道,姐姐恨她自己,甚至怪她自己。
沒有信心、沒有希望、沒有勇氣度過宮中寂寞的歲月,無法改變現狀的她只能選擇一條路,這條路就是──死!
所以她死了,她了斷自己年輕的生命,沒有留下隻字片語,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留給夤永的只有無比的悲痛和憤怒。
「姐姐……」屬於夤玉的回憶狠狠地揪住他的心,夤永濕潤的眼角掉出豆大的淚珠。
就在此時,有人敲著他的房門。
在寂靜中敲門聲顯得格外的響亮。
夤永抹去臉上的淚,從床上坐起來。
「任嬤嬤?」
一個聽起來很慈祥溫柔的聲音響起:「是我,你還沒睡吧!我可以進去嗎?」
「進來吧!」
推門而入的是位有著一頭花白的頭髮、身材矮胖的老婦人。此人正是夤永的奶娘,她是在夤永出生後的第二天就到夤永家來的;對很小就失去母親的夤玉和夤永而言,她的地位就像親生母親一樣。姐弟倆從沒當她是外人,他們當她是自己的母親一般。
「我就知道你睡不著。」任嬤嬤來到床邊,伸出那雙寫著歲月痕跡的手摸著夤永剛剛流過淚的臉。「傻孩子,你在想夤玉是吧?」
「嗯!」夤永瞼上沒有什麼表情的看著任嬤嬤,「任嬤嬤,你也在想我姐姐對吧!」
「是啊!」任嬤嬤重重地歎著氣。夤玉死了三個多月,不過她的倩影還是深刻的印在她的腦裡、心裡,她照顧她十多年,怎?可能忘得了呢?
「夤玉,唉……我苦命的孩子呀!」想到夤玉,任嬤嬤的聲音就哽咽了。「任嬤嬤捨不得她呀,可是,她是永遠回不來了……」
她拍著夤永的手,開導他:「我們老是哀聲歎氣的不是辦法,我相信夤玉地下有知的話,一定會不高興的。」
夤永咬緊牙關。「她才不會有任何感覺,她已經死了。」
「夤永……」
「任嬤嬤,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夤永直視憂心忡忡的任嬤嬤,用力地說道:「我知道姐姐死了,我再做什麼都是沒有用的!可是我不能就此甘心,我一定要做些什麼,要不然我不會原諒我自己。」
任嬤嬤焦急的說:「你這孩子在說什麼啊?什麼原不原諒你自己,這都是命啊!我和你一樣心疼、一樣不捨,可是這又能挽回什麼呢?只能說夤玉這孩子命苦,這不是什麼人做錯了……」
「我當然知道誰做錯了。任嬤嬤,我不是個是非不分的人,你瞭解我的不是嗎?」
「是啊,我瞭解,可是……」任嬤嬤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她的心裡有不祥的預感,夤永這孩子該不會把帳算到「那個人」頭上吧?
那個人是不能去招惹的啊!就算那個人有錯,但他終究是一國之君,夤永無疑是在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啊!
「夤永,你可不要做傻事啊!」任嬤嬤愈想愈害怕,她捉緊夤永的手,叫著:「我要你答應我,答應我你絕對不會做傻事!快呀,你快答應我啊!」
夤永輕輕甩開任嬤嬤的手,他站起來避開她擔心的眼神。
「嬤嬤,我去外面透透風,你盡早回房裡去休息吧!」
「夤永,唉──」叫不住衝到外面的夤永,任嬤嬤又是搖頭又是歎氣。
「真希望這孩子不要做出不該做的事來啊!老天爺保佑啊!」她擔憂的仰頭低喃。
※※※
隔天,夤永的府邸來了一位稀客。
說此人是稀客一點也不為過,因為,這位自稱是和郡王的女兒珞玟格格的女孩,他相信自己並不認識她。
雖然不認識,不過夤永也不好馬上趕人家走。他只能把這位不請自來的客人請到大廳,好歹也要請人家喝杯茶,這是最基本的禮貌。
等她喝了茶,他才心平氣和的問:「不知道珞玟格格到寒舍來拜訪所為何事?」
珞玟笑得嫵媚極了。「你一定很奇怪我為什麼會來找你,對吧!」
「沒錯!我想,這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夤永不自覺的皺著眉頭。因為,身為男人的他當然看得出來她的笑容擺明了是在挑逗他。
沒錯,以一個男人的觀點來看,珞玟精雕細琢的五官是相當美艷迷人的,可惜她看錯人了,因為,現在的他不會為了任何一個女人動心的,在他還沒有為無辜冤死的姐姐做些什麼之前,就算是比珞玟要美上十倍的女人站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多看她一眼的。
看夤永不說話只是看著自己,珞玟得意極了,她還以為夤永是為她的美貌神魂顛倒說不出話呢!
「你沒見過我,我可是見過你哦,永郡王!」珞玟一面說著,一面不忘用她自認為可以勾走男人魂魄的迷人眼睛,對夤永猛拋媚眼。「你還記得半個月前太后邀大家進宮的事嗎?我就是在那個時候見到你的,對了,不只是你,我還看到了兩位鋒芒畢露的格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