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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0 頁

 

  列忌觴瞇起眼,她有些不對勁,但他讀出的心事卻沒什麼古怪。

  他沒料到,這次余兒是先他一步了。

  她本將出口的是「我還是該走」,卻及時領悟絕不能再告訴列忌觴,甚至不能在心中忖度,讓他讀出心事。

  所以她胡亂默念著,一遍又一遍,奮力瞞住他。

  她心意已決,不必再想……笨手笨腳、笨手笨腳、笨手笨腳……

  當晚寒意不深,她心中甚至感到欣喜——這種心情,列忌觴應該不會聯想到逃跑上頭去吧?

  是逃跑沒錯,簡直是落荒而逃啊。

  只要她不死,應該就不會害死他,但她絕對要離他遠遠的,不然,哪天不小心室口他痛到死……

  不要想,不要想。不能讓他摸出心事。

  雖然她帶著豹子們散步,列忌觴待在廟裡,相隔頗遠,她還是不甚放心。

  「小黑啊——」她摸著高至她腰際的領頭黑豹,它頸間的黑毛閃閃發亮,非常滑順。「你們要乖乖的,吃飯時不要搶,若有信徒上廟,或僅僅路人經過,你們還是躲一下吧,別嚇到人了。我知道你們都很乖,但旁人可不一定知道啊……」

  高大的黑豹頓了頓步子,余兒也跟著停下,豹眼閃了閃,似乎是質疑地偏頭看她。

  「不不,我可不能告訴你,免得……」她搖了搖頭。「答應我乖乖的就成了。」

  她回頭看後面跟著的四頭豹子,小小地微笑,安慰它們一般。

  最大的黑豹用頭蹭她的腿,她稍稍低下身子。

  「怎麼啦?」

  黑豹眼瞅著她,滿是靈性的大眼,彷彿要說什麼。

  不知怎地,余兒忽然就懂了,她急急搖頭。

  「不不!不行!絕對不行的!」

  她直起身子,堅定地快步前行,豹子們緊跟在後,怕把她跟丟了似的。

  她苦笑了下,自己這樣……可真像列忌觴不同意她的話,就不理會她時那般,讓人跟在後面追……

  什麼時候,自己愈變愈……像他了。

  如果可能,真想變得和他一樣,自信而有力,與世無爭,卻又彷彿無所不能。

  哈,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了。再怎麼和他同心,也不能……

  同心?她是嗎?那只是某種玄妙的意境吧?說的是她的劫命攀著列忌觴不放,連他的心也被下了錐印。

  說的是她該死又不能死,免得把他的魂也弄破了。

  她真混帳啊——

  她走得快又急,低頭冥思,沒有看路,一頭就要撞上某物事,領頭的黑豹已搶上前,頂開了障礙物。

  余兒嚇了一跳,看到眼前有東西攤在路上蠕動。

  「哎呀!」她驚叫。「小師父!你、你……你沒事吧?!」

  來不及責備豹兒,她跪倒在身著灰色道袍的道童身邊,壓根也沒想到什麼男女之別、修道之人不觸人身的規矩,小手摸上摸下的,只顧察看對方有否受傷。

  「這位姑娘——」稚嫩的聲音有些古怪,似在強壓著笑意。「你別亂摸啊!」

  啥?余兒愣了愣。

  「小師父,你……我……對不起!」

  總之就是對不起,她連走個路都會害到人。

  「姑娘,你先讓讓,我起來就沒事了。」

  余兒趕緊退開站起,本能要伸手扶小道士,對方已敏捷地跳起身來,拍拍道袍上的沙塵。

  這小道士……看來還真小,約莫十歲吧?但那稚氣的聲音,咬宇清朗又正經,口氣也奇異地老成——

  余兒想,大概和列忌觴一般,修身慣了的人,說話就是不同。

  「小師父真的沒受傷?」

  「沒有,沒有,姑娘別掛心,豹子身軟得很,撞不傷人的。倒是這豹靈如家犬,緊護著你,很稀罕哪。」

  余兒方才領悟到,豹兒撞人,是怕她被撞到了。豹子哪會軟呢?撞得死人的!

  「小黑啊!我還正要罵你呢,原來又是我的錯。」

  她摸摸豹子的頭,歉然又感激。

  「姑娘似乎很會道歉,原來是訓練有素,習慣成自然了。」

  余兒狐疑地看他一眼。她是不是被取笑了?不會吧?

  小道人眉清目秀,非常可愛,說話時眼睛睜得大大的,唇邊一抹柔笑,天真又誠懇的模樣。

  但她怎麼老覺得……他像在開懷大笑呢?

  「姑娘打哪兒來,往哪兒去?」

  「我……我沒家人,和……呃,我的恩人待在離此不遠的一間小廟裡,現正散步完要回去了。」

  「是嗎?我正尋著今晚歇腳的地方呢。可以打擾一晚嗎?」

  「當然!當然!廟是誰都可以待的地方呀!我們一直佔著才不對呢!」

  余兒直點頭,熱心地指著小廟的方向。

  小道上搗嘴輕咳了一聲。

  「姑娘方才提到恩人,請問是什麼人呢?」

  「喔,是救了我命的大恩人,本來我拜他為師,但……」余兒有些黯然地止住了,轉開話頭:「對了,小師父吃過晚膳了沒?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

  「如果不太打擾的話,那當然是……」

  「不會!不會!怎麼會呢?你不嫌棄就好了!」

  快回到小廟了,余兒才想到今晚的打算。這樣多了個人……

  不不,沒關係,一定成的,不成也得成。

  謹慎收起心緒,她敲了敲廟門,傾聽裡頭的聲音。

  「進來。」

  她推開門,躬身請小道士先進去,才慢慢將門在身後帶上。

  「大人……」她有些忐忑地開口:「我在路上撞到了這位小師父,請他回來歇息一晚。您……不介意吧?」

  好像該先問過他的,哎呀。

  列忌觴冷眼看著眼前娃兒般的男孩,許久都沒接話,小道士只是盈然微笑,站著等待。

  完了!自己又莽撞了!大人要靜心修身,一定不愛旁人打攪的。余兒頭皮發麻起來。

  「大人,那我的床讓給小師父好了,我可以坐在門外,和豹兒們一起……」

  「你敢?」

  冷然兩字,就讓余兒啞了口,小道士輕笑一聲。

  「大人別介意,我坐門外就成,廟簷可以擋雨,我一路待過的許多地方還遠比不上呢。」小道士說。

  雖然對不住小道士,余兒還是稍緩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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