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家怎麼有這麼多水,難道肚子裝的全是水?
那幾隻不知哪裡竄來的怪豹,蹭著彼此的頸項。禽獸也會微笑?他有沒有看錯?
「余兒真沒事啦?剛才可真怪,我還以為小不點忽然變殭屍——不不,我是說……」
如初發笑。「也差不多了!但列大人也真放得下,小初我佩服得緊。」
「列大人?那位大俠嗎?」
鵡漡看人的眼光不錯,一眼便猜那位高人武術了得——當然啦,他不信神力,不知列忌觴內含的並非尋常功夫。
「大俠?」嗚,忍笑也是一種功夫哪!
「他放下了啥?」鵡漡問。
小初笑意不減,眼神卻肅然許多。
「我以為他會不計代價,全心救人,但最後一刻,余兒不再在乎生死,只是想著他,他於是放下一切,貼心相念。這可說是冒險至極啊!我們共一百一十一人,少他不得,他為著回應余兒,竟不是用心救她,而是用心愛她!」
愛、愛小不點啊!鵡漡抓抓頭,生死關頭,還愛到忘了救人?
真是……好感人喲!讓他英雄眼也濕漉漉了。
「也許救了余兒的,是那同心的愛念,而不是我們這一堆閒人的多心雜念呢!」小初仍嘖嘖稱奇。
「救成就好,救成就好!」
鵡漡心裡放鬆了,這才開始感到——胸口好疼哪!
低眼一瞧,鐵甲好端端竟破了大片,似被燒熔掉了,自己的胸膛上歪歪斜斜的幾條疤痕……什麼跟什麼?!
「對不住喲,師兄老念我書法練得差勁,鵡兄您這個疤這輩子怕是去不掉了,只要您不嫌我字寫得不好——」
鵡漡瞪大眼,那個疤是個……好像是個「心」宇?
不會吧?「心」有這麼難看的嗎?活像只長壞的蟲子……
如初自己前襟,竟是完好如初。他吐了吐可愛的小舌,好險鵡大個兒沒注意、也搞不懂。嘻!
天理有它自己的道理啦!
他如初大道長都搞不懂了,誰還搞得懂呢?
尾聲 同心
「余兒,別哭了。我好得很,你的魂也補全了。」
列忌觴的聲音,帶了笑意。光是這一點,就讓余兒波濤般的淚浪稍止了止,抬起頭來。
「你……你的魂呢?」
「感覺起來,像個人的。」列忌觴沉思。
「那修度呢?」
「別貪心,回了人身,當然修度就沒了。」笑意加深。
「喔。」
余兒有些羞赧地擦擦眼,她是不是問了傻問題?她本來就不懂這些。不過,他的修度還是沒了……
「就說別貪心了,否則天理難容哦。」
余兒嚇了一跳,抬眼看他,看到的卻是一向雲淡風清的面容,變得促狹又……寵愛?
「你開我玩笑?」
她不禁噘起嘴,有一點點的……不滿,這也是挺新鮮的感覺,很滿足的!
呃,自己到底是不滿,還是滿意得不得了?
列忌觴笑了,非常開心。
「你真可愛。」
對她古古怪怪、女孩子家的心事,好奇又享受地讀了又讀。他修力畢竟未全失,讀人心事的本事還在,老天相當寬容呢。
或者,天理也有幽默之心?
余兒紅了臉。
「人家只是……」
只是怎麼呢?只是……好幸福,好幸福……
她索性更親更密地埋入他懷中,小手圈住他的腰,抱得好緊,今生今世,也許都不放手了。
「我們真的沒事了?」她還是沒能完全放心。「那以後會怎樣呢?」
「以後,就照我們的心意,過一輩子。」
「一輩子是多久?」
她仰望著他,常年蒼白的小臉,此刻容光煥發。
「凡人如你我,怎麼會知道?」
他說得理所當然,語音中也是……滿足。
是啊。
過一天,是一天的滿足,是一天的賜禮。修度也不能悟的,用心去受。
「那,幽王和明主呢?」
「天理斷決,他們自然也不能不服。」列忌觴輕笑,似是想到什麼有趣的事。「不過,也許阻止不了他倆上門來煩人。」
「來找你嗎?」余兒不免又擔心起來。
「不,找你。」列忌觴說得神秘。
她不懂,但列忌觴已岔開話題。
「你覺得如何?」
「很好啊!」她只覺身清氣爽,如同沐浴方畢,又似長眠初醒。「我全身都很好——」
「你瞧瞧自個兒的手背。」
余兒揚手細瞧,她的手背上有淡色印子,是個完美有勁的「心」宇。
「這……」她吃了一驚,這什麼時候出現的?「這不會是……錐印吧?」她悄聲問道。
「當然不是。你瞧瞧我的。」他將手給她。
余兒的手有些顫抖,拉起他的手背定睛一瞧。
「是一道曲線?」她迷惑地問。
列忌觴點頭。「心上一繩,不是一個『必』字?」他頓了頓。「心有所屬,心願必成。你我心心相連,再不分開了。」
余兒眨眨眼,眼又糊了,趕忙眨開淚水。
「這樣啊……」
她看著列忌觴以手覆住她的。
嗯,就是這樣。
列忌觴施念相諾。
豹兒們鳴叫起來,眾人都準備上馬回府,鵡漡與如初並肩騎馬,一高一矮正在嘰呱不已。
余兒看到最華美的馬車中,忽然走下一個絕美的女子,眼睛不禁睜得老大。
「郡主?」
列忌觴輕推余兒向前,看那女子碎步奔來,把余兒大大抱個滿懷,淚水濕了她一身。
唉,兩人廝守的日子,也許找不回來了……
無妨,無妨。
天理自有其道吧!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