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緊——」扯動蒼白的唇角微微一笑,無言強自振作。「焰哥哥還等著我去 熬藥解毒呢!」
徐枕亞鼻子一酸,眼眶一紅,幾乎要落下男兒淚來。她都快累癱了,卻還是—心掛 念著夫君!如此蕩氣迴腸的真摯情愛,又教他開了一次眼界。「好吧。來人呀——」心 知再說什麼也沒用,他舉起袖子偷偷抹去眼角的淚,扯開喉嚨喊起了僕人……藥方在手 ,佳人已去,徐枕亞也莫名的輕鬆了起來。
他相信,所有陰霾都將遠去。
而他,也應該追求屬於自己的幸福。
一屋藥香環繞,無言端起盛著逍遙散解藥的藥碗,見它涼了些,便開始以口哺餵著 因毫無知覺而無法吞嚥的冷焰。
藥汁苦澀不堪,卻比不過無言心中不斷發酵的悲慼之苦。
無意識地搖搖頭,她試著不去想以後,只專注在眼前陪伴冷焰的時刻。
愛意柔柔盈滿胸臆,望著冷焰俊美無儔的沉睡面容,兩人青梅竹馬的記憶冷不防地 躍上腦海,美好的唇畔也揚起一抹清清淺淺的笑。
只是兩人這樣相聚的日子已經不多了!這個念頭劃開了夢幻般美好的記憶布幕,殘 忍地直刺入無言的心,唇畔的笑立時被眼中的淚給取代。
淚滑過臉龐,不時滲入唇邊。可那鹹鹹的味道卻化不開口中的酸苦,因為那苦止不 住地從她心肝之中一點一滴流了出來。
含人最後一口藥汁,無言再次低頭,將夾雜著淚水的苦口良藥哺餵人冷焰的口中。
再深深看了他一眼,她上了床榻扶起冷焰後,便坐在他身後,雙掌抵住他的後背, 開始運起內力傳送到他體內,幫他運行藥力,清除體內毒素……半晌,冷焰口中吐出一 句無意識的呻吟。他的意識有些昏沉,身子就像是飄浮在雲端上,有種輕飄飄又不真實 的感覺。
除了這些奇異的感受之外,他還感覺到一股熾熱的氣息從背後而入,直往四肢百穴 散去,不斷驅散著自己體內的一股亂流。最後,兩股氣息相融為一,從他的肌膚毛孔散 了出去。
他覺得身體愈來愈輕鬆,就連意識也愈來愈清醒。從口中又吐出一串無意識的呻吟 之後,他緩緩睜開了眼睛。
困惑的星眸眨了眨,冷焰一時之間想不起自己在什麼地方?他直覺地動了動身子, 而身後立時傳來一陣驚喜似的聲音——「焰,你醒了!」
他一認出這嬌美聲響來自無言,身軀也隨即被她小心翼翼地扶躺在床上。
「無言……」一聲輕喚,她的容顏也映照在冷焰的雙眸之中。「你……」發生了什 麼事?她為何看來如此憔悴疲憊?
手臂一揚,他想伸手撫摸她的臉,更想幫她撫去額上細細的汗珠,但胸口傳來一陣 灼熱的劇痛,手掌立刻從空中無力地滑落下來。
「別動,你的劍傷還沒好!」無言焦急地按住他。他的毒雖解,但心口上的傷若不 好好療養,同樣會要了他的命的!
「劍傷?」冷焰重複著這個字眼,搜尋片片段段的記憶。「對了!嚴嬌耍陰刺了我 一劍……」
「是的,幸好這一劍偏了心口幾寸,否則……」無言搖搖頭沒有說下去,不想再自 己嚇自己。
「那麼,是你救了我?」冷焰同樣有大難不死的慶幸。
「是你和幻靈劍救了你自己!」無言望著掛在床頭的幻靈劍說道,「你那石破天驚 的一劍威力十足,將嚴昆一幫人給嚇退了,後來徐公子又找上山來,才將你救了下來。 」對於自己一人獨力將他拖行數十里路的辛苦,她隻字未提。
徐枕亞?!冷焰側頭望了一眼室內的陳設,「那這裡是徐府羅?」
無言點頭。
半晌,又見他目光一柔,微微笑道:「無言,你真的會說話了。」
無言也不覺一笑,「經過莫大的刺激,我不僅會說話,小時候的事我也全記起來了 。」星眸閃現痛楚寒光,無言的笑變得有些淒涼。
冷焰心頭一緊,「那你……真是龍影堡的人?」他絕饒不了殺害無言一家的兇手!
「是的。」無言極力恢復平靜的神情,「我爹就是龍影堡堡主。」
冷焰並不驚訝,這幾乎已在他的預料之中。「那你知道是誰毀了龍影堡嗎?」頓了 頓,他又說出心中的臆測,「是金銀幫?」
無言臉色一白,「你怎麼會做此猜想?」
見狀,冷焰知道自己的懷疑八九不離十了。「無言,放心,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 」
「不行!」無言立刻激動地喊道,「我不准你提『報仇』兩個字!」
「無言——」冷焰既想反駁又想安撫她,心一急,立刻牽動傷勢,不禁痛得緊咬下 唇。
秀眉聚攏成山,無言焦慮地說道:「很痛嗎?別再說話了,你該好好休息!」
「好,我不說……」胸口隱隱作痛的感覺透過他的聲音傳了出來。他實在不忍心再 讓她為自己擔憂,反正來日方長……「焰哥哥,過去就讓它過去吧!」她抹去他額上的 冷汗,輕聲說道,「人死無法復生,殺了屠害我一家的兇手也只是徙增殺孽,於事無補 。況且你能平安的過日子,才是我想要的。」頓了頓,她的神情轉為肅穆,「答應我! 拋開舊恨新仇,永遠都別找上金銀幫!」
濃眉微蹙,冷焰遲疑地不願開口承諾。
「焰哥哥,答應我!」無言連忙催促。
「好……」輕吐一句,冷焰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答應你。」
她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後,替他拉了拉身上的被子。「睡吧!多休息,你的傷才好 得快。」
儘管心中有千言萬語,但一股沉濃倦怠襲來,冷焰無法再做爭辯,勉力撐開略顯困 頓的雙目,他柔聲說道:「你也去休息吧,你看來很累的樣子。」
清柔一笑,無言拉起他的手,讓他的手背貼著她的臉龐,深情款款地望著他低語: 「等你一睡著,我就休息。」